樂無涯抓住時機,步步緊迫“你明知常小虎孱弱,卻將他誆騙去做煤礦苦工,打量他再也逃不出來,你兄長僅此一子,若他早早夭亡,剩下蘇氏孤苦一人,你便可侵奪家產,真真是好手段”
葛二子鼻孔一點點放大,又不甘心就此認罪,索性撒起潑來“太爺冤我啊小的千古奇冤”
“你有何冤”
一聲冷冰冰的質問,從衙門口傳來。
以何青鬆為首的衙役帶著五名塌肩縮頭的礦工,回衙交差了。
不知為何,薑鶴已經走在了最前麵。
何青鬆等人不僅毫無異議,而且全部麵帶惶恐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薑鶴以軍人步態,快步上前,朝樂無涯抱拳,略作一揖。
樂無涯微微一笑,點頭致意“辛苦了。”
薑鶴抬頭,望向衙上笑眯眯的太爺。
自從入了小福煤礦、道明了來意,便呼啦啦湧出了十來條手持樸刀的大漢,硬說他們是假冒官兵前來搶劫、試圖阻止他們帶人時,薑鶴就知道樂無涯到底派他來做什麼了。
這小福煤礦必在行什麼鬼祟之事
若是礦內現在還有主事人,定然會出麵穩定人心,與他們周旋,至少把表麵上的和平維持住,再徐徐圖之。
可縣令大人偏把萬事都想在了前頭,搶先一步,提走了礦內所有能說得上話的人。
此時的小福煤礦,群蛇無首,隻剩下幾個凶神惡煞,習慣靠武力鎮壓礦工的大、小把頭,最易出昏招。
薑鶴一劍砍倒一個比自己高兩頭的人後,洶洶而來的大漢們終於氣勢稍減。
不過,為求穩妥,薑鶴摸摸包袱,又掏出了一把短火銃。
出來公乾,還是陪著身份尊貴的小主子,總得備齊東西。
這玩意兒一上膛,大漢們的腳就被釘在了地上。
薑鶴又掏了掏隨身荷包,拿出一塊令牌來“金吾衛辦事,閒人散開”
這下,小福煤礦的爪牙和何青鬆等衙役一齊震撼了。
太爺能支使得動上京的人
南亭縣的事情,已經驚動遠在千裡之外的上京了
見狀,薑鶴輕歎一聲。
他本不想如此的。
可若是不想釀成流血衝突、讓事態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不得不亮出身份。
他一聲令下,衙役們如夢方醒,齊齊出動,迅速找齊了太爺囑咐的五個帶外地口音、還在勞作的礦工,交給薑鶴,待他確認無誤後,才把人用繩子串結起來,帶出了小福煤礦。
何青鬆等衙役們心懷惴惴,被薑鶴警告不許對外說破他的身份後,哪裡敢稍加違抗,忙不迭地應了,和惶惑不安地擠在一起的五個礦工一起作鵪鶉狀,排著隊往衙門走。
那五名如同行屍走肉的礦工,走到半程,才慢慢回過神來。
他們出來了
他們越走越是激動,其中一個更是忍不住情緒,大放悲聲。
見人哭得如此傷心,薑鶴自要問其緣由。
一問之下,他簡直不敢置信。
天子盛恩,為解決貧民生計,才發布弛禁令,允許民間經營煤礦。
萬沒想到,這居然成了某些豪強戕害平民、損人肥己的工具
薑鶴越想越氣,懷著一腔義憤返回公堂時,恰好聽到聞人約審訊葛二子,葛二子哭倒在地,大喊冤枉。
路上,他已聞知葛二子與小福煤礦的瓜葛,實是忍不住氣,便嗬斥了這一句。
而堂上太爺,卻對自己這個“商人”越俎代庖、在公堂上嗬斥他人之舉毫不在意。
這樣一來,薑鶴愈發確定,他已知曉自己的身份。
自己到底是何時露了餡
樂無涯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這煌煌公堂,將這五名礦工的麵目照得異常明晰。
他們的眉眼和嘴巴烏油油黑漆漆,老鴰似的,一張皮硬邦邦地繃在骨頭上,其上黑紫交加,竟一時分不清是泥垢,還是傷痕。
葛二子一眼瞟見其中一人,唬了一跳,忙用袖子掩住頭臉,作縮殼王八狀。
但他躲得晚了。
那名礦工也看見了他。
那礦工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燒炙壞了,一瞧見葛二子,他眼睛瞪得幾乎要冒出血來,沙啞著厲聲控訴“太爺我叫馬連,是汝南人,大半年前投奔親戚,才來的南亭。可親戚已經搬走了、我本想著在這裡尋個營生,就是這個王八蛋誆我,說本地富戶家要雇短工割麥,把我騙去了礦上求太爺給草民做主啊”
葛二子眼看事情已再也掩飾不住,索性也不裝死了,一個鯉魚打挺翻坐起來“太爺,小的全是被小福煤礦逼的呀”
樂無涯“哦”
葛二子心跳咚咚,如同擂鼓。
他騙侄子常小虎入礦,實是賭債纏身,走投無路,近期又沒什麼外來漢子供他誘騙,實在無法,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常小虎頭上。
他想,自己這侄子身嬌肉貴,八成是沒法壽終正寢,活著也是受苦,不如拿來一用。
自己那寡嫂,雖說家貧如洗,但好歹也有瓦舍三間。
唯一的骨血死了,她年歲也大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豈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眼見自己的險惡用心要被揭破,葛二子豈肯認命“小福煤礦手眼通天,是他們威脅我啊對了,他們還要我把小虎送進礦裡,就是要拿我這個寶貝侄子做人質,叫我不許將他們的醜事往外說要不是他們拿我可憐的寡嫂侄兒的性命作威脅,我打死也乾不出這喪良心的事兒啊”
樂無涯哦一聲,看起來並不相信“他們如何手眼通天你那兩條腿是擺設跑掉不就成了”
“跑不掉、跑不掉的”
葛二子為了活命,嘴皮子和腦筋動得飛快。
很快,他便想到了一個有力的論據。
今日,他在牢中還見過那人的
他忙不迭地把這一論據擺了出來“明相照一個秀才,都被他們弄成謀反之人了,小的光頭百姓一個,哪裡敵得過他們啊”
樂無涯慢條斯理“明秀才你說的是明相照”
葛二子點頭如搗蒜“對對對,就是他他就是被誣陷的”
悄默默退出公堂的薑鶴,聞言不由一怔。
他感覺今晚的案子審得古怪,像是牽線頭似的,從掘墓案,審到鬥毆傷人案,又牽出過去的一樁殺人案,眼下居然到了謀反案。
這簡直像是一麵精心編製的巨大羅網,兜頭撲來,誰都逃不脫、掙不掉。
而織網的人高坐明堂之上,微微笑著。
“是麼你可有實證”
他挺直後背,將驚堂木重重拍在案上
“傳明相照,及人證上堂。”,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