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怎麼知道他叫小白呀”潘垚岔開了話題。
人死為鬼,一般來說,亡魂會入幽都,渡黃泉過望鄉台前塵往事儘數洗去,重入六道輪回。
隻有生前有怨有恨,死得淒慘又不甘心,口銜一口怨恨之炁斷氣,怨氣衝天的人,才能化作一方厲鬼。
豔鬼,便是這樣的存在。
終究是不開心的前塵往事,再想作甚,潘垚將薛寧的注意力引開。
薛寧回了回神,再看潘垚,感受到小姑娘這無形的貼心,輕笑一聲。
“自然是我自己取的了。”
“小白被困在裡頭,隻眼睛能動,我問了他,要是同意叫做小白,那就眨一眨眼睛,小白瞪了好一會兒,還是眨了下眼睛。”
至於是不是瞪得累了,又或是見自己遲遲不說彆的名字,迫於不能張口的無奈,隻得認了,她可不管。
潘垚附和,“也是,名字是用來稱呼的,叫的人喊得順口就成。姐姐喜歡,叫什麼都行。”
“沒錯”薛寧瞧著潘垚更親切,更合眼緣了,“小姑娘說話就是好聽,字字都說到姐姐心坎裡去了。”
“姐姐客氣,”潘垚神情真摯,“大抵因為是真心話吧,人都說了,真誠的話最動聽。”
薛寧被逗得又是一笑。
玉鏡府君
就這副模樣,剛剛還好意思說自己是饞著飯的瞎話
他不瞎
冬風從窗戶處吹進,拂動白袍簌簌,玉鏡府君頗為無奈,側了頭,視線瞧向窗戶外頭。
不知何時,h市這一處的烏雲被清風吹薄,十五的明月又圓又大,遙遙掛在天畔,月輝將薄雲暈染,那一片天幕幽藍,能見風走雲動。
玉鏡府君說得不錯,薛寧生前也是h市的人,古時,h市便是絲綢之地,種桑養蠶之風旺盛,薛寧的家中便有種了桑樹養了蠶。
每年的元月十五,彆的地方有走百病,辦燈會的習俗,而h市這一日尤為重要的一事,那便是逐鼠。
碎肉糜擱在米飯之上,請五穀神莫食蠶寶。
“這築京觀的禁錮太過霸道,要是硬碰硬,隱隱還有兵戈之意後來,我便試了在元月十五這一日請五穀神,借百鼠齧齒,破一破這禁錮。”
“萬幸,雖一次不成,禁錮卻也有了鬆動。”
“想來,再來幾次,小白便能從這麵牆裡出來,那樣,他也就解脫了。”
薛寧笑了笑。
潘垚瞧去,隻覺得她眉眼處有著光亮,照得她分外的耀眼,比那芙蓉麵,遠山眉,瀲灩的桃花眼都更加的好看。
聽過玉鏡府君解釋的築京觀,潘垚明白了為何會有金戈之意,這是古時戰場的無情鋒利,戰勝一方的炫耀威震之意。
“每年的元月十五”潘垚好奇,“這麼說姐姐,你在這兒住很久了”
“是啊,自發現小白後,我便沒有挪過住的地方。”薛寧不以為意,“住哪裡不是住,反正我也沒地兒去,彆的倒是不要緊,就是嘛,我身為一介鬼物,弄錢麻煩了些。”
鬼用的是啥錢
自然是大金大銀
夜裡時候,借著夜色的遮掩能夠欺瞞過人的也眼睛,第二日時候,陰氣下沉,陽氣上升,明晃晃的日頭一出來,陰暗無處藏身,障眼之法自然而然的破去。
夜裡的鈔票成了黃紙錢,上頭塗一層的金箔銀箔,嚇都要嚇死人了。
流動之處還好還說,長期住賓館用這東西,確實難以掩藏身份。
多來幾次,隻怕和尚道士也得來了。
薛寧“太難了。”
潘垚心有戚戚地點頭。
不容易呀,姐姐真不容易,活著時候要為生計操心也就算了,畢竟,人食五穀雜糧,不吃得餓肚子,這死了後還得賺錢人間慘劇。
不容易,著實不容易
“姐姐彆擔心,這小白還是有錢的,等他出來了,咱們讓他還姐姐這幾年的房錢。”
薛寧笑了笑,視線一並落在百鼠牆上,末了又一歎息。
出來
一年才一次的元月十五,且有的等了。
不過
她作為一介鬼物,就不缺的便是時間,等便等著吧。
薛寧振了振精神。
“府君”潘垚側頭瞧了玉鏡府君一眼。
玉鏡府君微微頷首,“鼠齒銳利,且鼠為地支第一位,是新的開始和新一輪的循環,隱隱應對了破禁之意。”
“既然薛姑娘逐鼠的法子已見成效,那麼,盤盤你便依著此法,敬請五穀神來,破一破這築京觀。”
末了,他又道,“用六神引鼠訣。”
“恩,我也是這樣想的”
玉鏡府君開口,又是說了一段比較長的話,薛寧站在屋子裡,抬頭朝玉鏡府君看去。
這是她頭一次聽清了潘垚身邊這白影的聲音,仔細瞧去,許是自己和潘垚說了話,也有了親近之意,原先隻是灼華綻綻,籠罩著一層月華的虛影也有了真切之意。
廣袖白衣,冬風吹來,衣袖間有雷雲紋翻動,人不大,隻十八九歲模樣,眉眼生得清俊不凡,月色下,當真如詩句中所寫的一般,皎如玉樹臨風前。
瞧清了玉鏡府君的容貌後,薛寧心下一震。
這人
她怎麼好似見過
隻是那時,他又好似不是現在這般模樣。
像,卻又不像。
一時間,薛寧有些困惑了。
她多瞧了玉鏡府君幾眼,心裡想著,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還不待薛寧多想,她的心神又被潘垚牽引著走了。
隻見潘垚眉眼微沉,目光注視著那一麵老鼠壘砌成的牆麵,口中念著和合咒,手中撚著和在訣。
下一刻,她手一揚,指尖多了七張黃符。
灶王、土地、門神、戶尉、井泉童子、三姑夫人,敬請六神讓路。
這是六神符,一方家宅的守護諸神。
隨著符籙的燃燒,隱隱能見此處賓館的庇護褪去,無數的鼠類被吸引而來。
月夜朦朧,能見鼠須溜溜,四爪飛速地從管道上爬了上來。
前仆後繼,勇往直前。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這一處有齧齒啃齧的聲音,讓人聽了,牙齒都要酸倒了去。
這一回,潘垚瞧著這絡繹不絕的鼠群沒有了發毛的感覺,隻目光盯著牆麵,望氣術下,能見築京觀的禁錮一點點被消磨。
金戈之意起,鼠齒鋒利如月夜下的短刃,兩兩相碰相磨,寒光閃爍。
這隻的牙磨平了,還有下一隻
鼠群如潮水般湧來褪去,湧來再褪去終於,在天光將明未明時,隻聽一聲乍破的聲音響起,如冰層斷裂,又如玉瓶破碎,前頭有青光炸開,星星點點落下。
與此同時,築京觀的禁錮破去。
被禁錮的亡魂垂下了手,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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