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不見日和光,也不沾塵埃。
“還真是一道門。”潘垚嘀咕了一句,衝玉鏡府君點頭了,下一刻,兩人如風似光,接連躍進了水井之中。
“咕嚕嚕”
“咕嚕嚕”
老井裡有透明的水泡鼓動,像是一鍋熱油裡濺了幾滴水進去一般,這一處的水井沸騰得厲害。
片刻後,動靜越來越小,最後趨於平靜。
月夜下,灌湖村一片的安靜,偶爾傳來幾聲蛐蛐聲,還有秋蟬不知疲倦地嘶鳴,月色落不到這口老井,遠遠瞧去,井口處的水麵黝黑黝黑的。
風來,拂動遠處的枯葉,葉子落到了老井的水麵上,葉尖點著水麵,平靜的水麵泛起了層層漣漪。
不單單水麵有了褶皺,遠處的聲音也好似遠了,有了幾分扭曲之感。
而此時,天上的幾顆星也微微而動,隱隱有向一條線靠攏的趨勢。
天邊有白雲翻滾而動,洶湧波濤,厚雲間有雷霆陣陣。
井下一片的黑,耳朵邊,眼睛處,嘴巴裡處處都是水。人類生活在陸地,對水有著深深的恐懼,更何況是這樣滅頂而來的深水。
不過,潘垚倒是不懼。
元神出竅,佛子出遊,如風似光,形態萬千這會兒,她便將自己幻化成了一條魚,有著大尾巴一樣的魚擺。
潘垚咕嚕嚕著細小的水泡,魚尾一擺,回頭衝玉鏡府君笑了笑。
饒是說著皮囊之下儘是枯骨,瞧著此時的潘垚,玉鏡府君眼裡也有驚豔之色。
小姑娘長高了許多,周身攏著一道淺淺的瑩白,杏眼彎彎,眸光中水色瀲灩,所過之處有旖旎的碎光,於一片黑暗中,她亮眼得驚人。
見玉鏡府君還未跟上,一個擺尾,潘垚往回而來,伸手拉住玉鏡府君的手,衝他笑笑,又搖了搖頭。
示意他彆怕彆擔心,她也不怕不擔心
視線落在自己被拽住的手,玉鏡府君怎麼也沒想到,倒是自己被擔心了。
他反手一握,隻見寬袍垂墜,如雲炁一般將潘垚護住,下一刻,兩人下沉的速度更快了。
黑,周圍愈發的黑。
靜,這深處靜得嚇人,空茫茫一片,就連耳邊的水流聲都小聲了,死寂死寂的。
愈往下也愈冷,凍入骨髓一般,便是身為元神的潘垚都有些受到了影響,睫羽處有冰晶凝結,元神的光亮黯淡了幾分。
一道暖流從手心處傳來,潘垚知道,這是玉鏡府君渡了靈炁過來。
“謝謝府君。”轉頭,潘垚對他便是一笑。
突然,潘垚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後背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她背後像是碰觸到了什麼,觸感冷冰冰的,又有一些軟,這一刻,潘垚可算是知道,為什麼上床鬼嚇人了。
這冷不丁地來一下,還真是嚇人。
“怎麼了”玉鏡府君問。
“水裡好像有東西。”
話落,龍形燈出現在水底,隻見龍頭氣勢威風赫赫,龍口銜一口龍珠,本該是光彩耀耀的一盞燈,不知是因為水底的原因,亦或是旁的炁息影響,龍口處的光亮並不是很充足,隻照亮了方寸之地。
可這方寸之地也夠了。
是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一個死人。
隻見他就浮在水中,猶如站著一般,兩隻手也垂在兩邊,頭微微地有些耷拉,潘垚瞧到的就是他的腦瓜頂。
是個成年男子,他穿一身古時的衣裳,梳著高髻,上頭用一根青色的布條纏繞,衣裳也是同色的,右衽上一道白,褲腳和袖腳處都有紮帶,頗為乾練模樣。
“哎呀我的媽呀”潘垚嚇了好一跳,往玉鏡府君旁邊一跳。
死人不可怕,突如其來的死人才可怕。
尤其是穿著一身不知多久年月,頭微微低著,好似下一刻就要抬起頭的死人。
到時,他要是睜開眼睛,裡頭隻有眼白沒有眼仁,再齜牙一笑,對自己這來客打招呼可怎麼辦
那才瘮人。
潘垚“不用客氣,我自己逛逛就成你繼續睡,繼續睡,不用你招待哈。”
玉鏡府君聽著小姑娘碎碎念的嘀咕,覺得她可愛極了。
他將潘垚往身後一護,接過燈往前一探,寬袖一動,水炁托著麵前人的下巴,將他閉著眼睛的腦袋支起,朦朧燈光將模樣照亮。
瞧清麵容,玉鏡府君的眼裡有震驚。
“是三寶。”
潘垚探頭,“府君認識呀。”
才說完,潘垚就想拍自己嘴巴了。
她真是被嚇著了,都開始問囉嗦話了,既然是七星宮舊址,裡頭的人便也是舊人,玉鏡府君出自七星宮,自然認得。
果然,就見玉鏡府君點了點頭,“是,三寶是俗家弟子,那時人間皇權更迭,他父族是一處藩王,為保香火,托了故人送他入了七星宮,因為沒有修行的資質,師父便做了主,領他在七星宮做一份閒差。”
潘垚驚奇,這一身青衣簡簡單單,樸樸素素,穿得就像家丁一樣的人,竟然還是藩王家的孩子
人不可貌相啊。
這七星宮就跟古代的京城一樣,那話怎麼說來著,掉下一塊磚,砸的都是皇親國戚。
玉鏡府君歎息一聲,“世亂,人命如草芥,得一份安寧和庇護不易。尋常人沒有修行資質,宮門不開。”
“府君認得的這位”潘垚發現了奇怪的地方,上下打量了麵前這具屍體,“那得有千年了吧。”
“可這麼久了,這叫三寶的人,他的屍體擱水裡竟然還這樣的栩栩如生,都沒有泡白呢。”
便是她,要是在身體在水裡泡久了,手上都得起白褶子,這叫細胞的滲透作用。
不科學不科學。
“不止三寶,他們也是如此。”玉鏡府君提著燈,往周圍一探。
潘垚順著朦朧的光亮瞧了過去,這一看,頓覺毛骨悚然。
隻見這一深度的水裡,周圍密密麻麻的都是屍骨,栩栩如生,他們穿著舊時的衣服,有尋常布衣,也有書生服,更有綾羅綢緞
男女老少,應有儘有。
此刻,他們都懸浮在水裡,像是站著一樣,兩手垂在腿邊,水流輕輕地拂動他們的衣裳,很靜。
倏忽地,有人將腦袋抬起,凝結了冰晶的睫毛微動,細微,但是在這一片寂靜中卻顯眼。
就像碰到了多米勒骨牌一樣,一人睜開眼睛,緊接著,其他的人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一睜,裡頭是白眼仁。
空洞,無神,詭譎。
潘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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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怕啥來啥,她剛剛就不該瞎想
這下好了,他們都來招待她了。
熱情地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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