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台會閣!”
便見那青缽微微一震,終於有蒼白無力的聲音:
“會閣在此!多謝大人出手相助!小修感恩不儘!”
這分明是師尊堇蓮的聲音!
明慧眼睛一下濕潤了:
‘他娘的!我就知道這老東西從不做這麼蠢蛋的事!’
如此情境,兩人哪還不懂?
誰有資格讓身為八世摩訶的堇蓮自稱小修?誰有能力在釋土都認為堇蓮隕落的情況下保住他?
法相!
結合這副尊容,必然是自家法相交好的戒律道法相!
兩人悚然而驚,顫顫不能自己,撲通一聲一同跪下了,又驚又喜,涕淚橫流,道:
“拜見大人!”
老和尚目光靜靜地掃過明慧的臉,道:
“堇蓮…何謂金地?”
霎時間,整座大殿籠罩在無形的迷蒙之中,仿佛與整個天地剝離,獨立的立在太虛之外的無窮妙地,什麼燭火,什麼金梁,一瞬間從兩人的麵前遠去。
隻有如玉般的仙山矗立在麵前,天地化為一片燦金之色,一雙色彩如同銀河眼睛懸立在空中。
那青缽也消散不見了,卻有一少年跪坐在這法相前,眼眸淺碧,生的倒是有幾分妙,黑發披散,足見塵心未了。
少年思索片刻,道:
“金地者,應身也,應土之胚,成道之本,為上上真土之影射,可以為法相之位,應土若廣,可並為七相。”
“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
少年隻好道:
“乃是大德傳下…修廣釋土而去。”
“大德又是從何得來?”
這話頓時將堇蓮問住了,卻見天空中的聲音優雅:
“我道有古今二師,人間三祖,分在北、中、南,古釋之師,便是北世尊,也叫真世尊,乃是人間第一釋,名號已經不得而知了,隻知在人間時,有個親兄弟成了仙道,叫作武関。”
“世尊生南而修北,方才開悟,舍棄仙道,在大漠穿行,誓願要立下脫俗天下人之大道,曾見得了個老道,相談甚歡,老道自稱是【梁治子】,本是山中修行的隱士。”
對方的這番話,前一半是釋修皆知,後一半卻讓堇蓮抬起了目光,眼中湧出狂喜來,略帶有疑慮。
‘梁治子?不曾聽說過。’
明慧明孟也不明白這是哪一位修士,卻知道是難得的機緣,都低著頭跪在底下,側耳來聽。
“這位梁治子與北世尊談了六日。
第一日談【炁】,釋說【炁】源混一,仙說——正始,吾持俎,教炁十二分。
第二日談【龍】,仙說真龍,應世作青玄說,釋說真龍,生在一紀有竭。
第三日談【渡化】,釋說允人不信我,仙說有所不允。
第四日談【真魔】,仙說魔從仙起,釋說魔往釋去。
第五日談【人間世】,釋說天道無常,仙說唯人補之。
第六日便談【修立青冥】,仙說無上土,釋說魔子魔孫將住無上土。”
這一段話砸得眼前的天河傾倒下去,所幸此地有法相庇護,又談論的是世尊之大道,反應並不激烈,堇蓮則心中雷霆動響:
‘北世尊之故事!’
他恨不得把每一個字都嚼碎了,滿目思索。
祂道:
“於是世尊修立青冥,感應天道,有應身三十二,一一修作應土,號為三十二天,而後世尊離世,三十二天分崩離析,作六十九地,遂有金地。”
“金地,世尊之應身,釋道位格所在,故而能成無邊法相,凡入其中,仙釋所不能察,此釋道所以為聖教之基也。”
天地震動。
堇蓮牢牢地跪坐在地麵,無形的光彩灑落在他的真靈之上,卻怎麼也無法照徹其中,可他的思索讓他的身形越發高大起來,隱隱約約在雙目的注視下頂天立地。
祂的聲音在天地中回蕩,似乎有了低低的歎息。
“會閣,法池是空樞的機緣,本尊不奪北世尊的遺澤。”
“當年的中世尊,大至闡天參堰修成今世之師,傳天下釋土之法,曾七十六日打坐,引來三十三地,道中師尊大至闡天羯從旁聽講,得了二地。”
“一為【由遷】,二為【江闍】,前者已為戒律弟子修持,這【江闍】金地,今日便賜給你。”
一時間天地動響,嘩啦啦有滿天江水灑下,堇蓮雖然以身犯險,卻隻是為了徹底讓蓮花寺在大局之中埋沒,從來沒有奢望過金地,一時驚慌失措,駭道:
“小修不敢當!”
那滔天的江水卻轟然而下,將他的身軀通通淹沒,如同雷鳴般的響聲不斷的浮現,不知何時,天空中星河般的景象已經消散了,隻有老和尚的身影還站在玉山之上,他的禪音威嚴而廣大。
“釋說,魔子魔孫將住無上土。”
“會閣,你天慧有加,無論修了何等道統,都不應作魔子魔孫,無上土不應有你的位置,金地也不算辱沒。”
堇蓮慢慢地站起身來,看著那滿天墜下的長河,從胸中吐出口氣來,麵上滿是感激與肅穆之色,身形如同一點清光,隨著這滿天光彩消散不見。
“我必證在金地!”
天色遠去,如同迷蒙的大霧退走了,金色的大殿蔓延開來,兩個和尚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那老和尚早已不見,隻有那青缽靜靜地放在桌台上。
明孟喜極而泣,伏案大哭,明慧則癡癡地站著,腦海中的喜意交織,卻想著另外一件事,泣道:
“可以閉關鎖寺了!”
他這樣呆呆地站著,想了許久許久,看著桌上的青缽搖晃了一次又一次,如同有人在裡麵敲鑼打鼓,突然如夢初醒,連忙拿起來,湊近耳邊,聽著裡頭破口大罵:
“去你娘的!明慧…孬東西眼睛被狗咬瞎了!”
明慧邊笑邊哭,道:
“師尊!您還在裡頭呢!小徒還以為您老大人煉化金地去了!恭喜師尊,賀喜師尊,拿到了金地…您要是出事了,咱們都得死在寺外麵!”
裡頭的聲音乾澀了一瞬,緊接著又是大罵:
“鎖你娘頭的寺!你一鎖,豈不是承認老子死了個透,天下皆知魏王會繞道了!躲也不是這個時候躲,先給老子裝好了!等著北邊那群廢物被打穿了,你再好好磕頭,磕出響來,彆丟了份…”
明慧忙道:
“明白了…明白了!您活好了,咱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