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非敬畏,而是禮貌。
是野心勃勃的挑戰者,對規則製定者的禮貌。
“嘖嘖,你這丫頭,還真是會問。”
過了好一會兒,笑完了的索倫才咂著嘴如此感歎了一句,咧嘴道:“隻可惜,我沒辦法回答你,因為自這片混亂之地被正式命名為【自由之都】,出現了一套底層邏輯就是沒有邏輯,基礎規則就是沒有規則的‘體係’後,誰能真正掌控這座危險的城市就是一個永恒謎題,而我,顯然沒有解開它的資格。”
少女雙腿交疊,輕笑道:“你很接近了,執政官閣下。”
“不不不,恰恰相反,因為我是‘執政官閣下’,所以反倒是距離解開這個謎題最遙遠的人,但與之相對的,因為這個位置還算重要,所以我很安全。”
索倫聳了聳肩,有些遺憾地說道:“隻可惜,我與很多老朋友一樣,身份都見不得光,所以‘執政官’這個位置必須有一個代言人,而與過去不同的是,因為我的存在,這些代言人既要承擔成為執政官的風險,又拿不到成為執政官的好處。”
雙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所以你才會那麼維護這裡明麵上的執政官?”
“就是這樣。”
老人給出了肯定的答複,隨即便明示這個話題可以先告一段落了:“那麼雙葉女士,還有什麼問題嗎?我的時間總是很充裕,所以咱們並不需要聊得太著急。”
雙葉也不客氣,直接無視了對方的暗示,問道:“方便說說你這位真正的‘執政官’具體都有哪些工作嗎?要是能再聊一下為什麼這個原本隻是各大勢力妥協產物的職位會變得如此重要,就更好了。”
“那可真是太不方便了,不過……倒也無所謂。”
索倫先是麵露難色,隨即話鋒一轉,迎難而上道:“我這個執政官的具體工作,雙葉女士你其實已經親口說出來了。”
雙葉思考了一個瞬間,隨即便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各大勢力妥協的產物?”
“沒錯,其實我這個所謂的‘影子執政官’,跟那些傳統的執政官沒有半點不同,隻不過在大家看來,我比任何人都適合做這份工作,而傳統的執政官……迭代太快了。”
索倫靠在椅背上,像個大耗子似的抱著胳膊,悠悠地說道:“在這個鬼地方,每個人滿腦子都隻想著自己,也正因為如此,無論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是滋生於那些人腹中壞水的大計劃、大宏圖,都天生處於對立狀態,而在那無數對立中找到無數對應的平衡點,就是我的工作了。”
雙葉嘴角微揚:“聽起來很燒腦。”
“不,這其實是一份相對比較清閒安逸的工作。”
結果索倫卻搖了搖頭,攤手道:“正所謂旁觀者清,那些絕頂聰明的當事人再怎麼想破腦袋,可能也不如我這個誰也不站的局外人隨便琢磨個點子出來,當然,我的閱曆和知識也在其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合情合理,就算當了大半輩子的異端裁判長,您也是知識教派的異端裁判長,知識儲備方麵肯定是沒問題的。”
雙葉用某種微妙的,類似於‘高端幼兒園給家長麵試的老師’的口吻如此說了一句,一點兒都不見外地繼續提問道:“那麼,您是知識教派或聖教聯合派來自由之都的臥底嗎?”
索倫笑了起來,反問道:“你覺得呢?”
雙葉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不假思索地說道:“我覺得不是,畢竟這鬼地方跟任何宗教的兼容度都是零,建在自由之都的教堂單論職能來說,基本上就隻剩下‘景點’這麼一個作用。”
“哈哈,有些偏激,但也足夠現實。”
索倫苦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話說回來,雙葉女士你應該知道【黑駁幕】是個什麼地方吧?”
雙葉瞥了一眼索倫那件舊長袍胸口處的扭曲十字架徽記,隨口回答道:“知道啊,就是那些跟自家教派鬨翻了還沒被整死的神棍聚集地嘛。”
“說對了。”
索倫很是欣慰地點頭表示肯定,隨後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呢,就是那個跟自家教派鬨翻了,又沒被整死的神棍。”
雙葉看起來並沒有很驚訝,隻是好奇地問道:“為什麼鬨翻了?”
“因為‘學會質疑’是每個知識之神信徒的必修課,而如果在這條路上走了足夠遠,那麼到最後……”
索倫第一次露出了有些惆悵的表情,一邊無意識地擺弄著自己的指甲,一邊淡淡地說道:“就會質疑‘神’。”
雙葉兩眼放光地傾著身子,興致勃勃地問道:“所以你質疑了神?質疑了神的啥?存在?本質?行為?還是……”
“神性。”
索倫溫和地打斷了雙葉,平靜地說道:“我開始質疑神的神性,雙葉女士。”
“呃,然後呢?”
“然後我便成為了祂的神眷者。”
“好家夥,這麼老的神眷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你關注問題的角度很彆致。”
“謝謝誇獎,執政官閣下,那,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便不得不離開了,畢竟,就算神祇可以容忍乃至鼓勵我的‘質疑’,但教派卻做不到,所以就算冕下當時一再挽留,我還是離開了。”
“離開到自由之都當了個牛辶到炸天的無冕之王?”
“事實上,我當初隻是想開個小教堂,安安靜靜地度過餘生而已。”
“結果呢?”
“結果叫我教父的人不知怎麼就越來越多了。”
第兩千五百二十三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