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動彈不得，他絕對會悄悄挪到洞口處，伺機逃跑。
可現在卻成了一個廢人，什麼都做不了。
他咬緊牙關，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和悲涼，不清楚等待著自己的會是什麼下場。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漫長，沈雲溪躺在乾草堆上，隻覺得呼吸聲和心跳聲震耳欲聾。
恍惚間他仿佛變成了一條裝進桶裡的魚，不知道接下來麵臨的到底是開膛破肚的刀，還是放生的手。
思緒紛雜間，那隻有著冰藍色眼睛的大白虎再次出現，嘴裡還叼著一片綠油油的大葉子。
沈雲溪呼吸一窒，緊繃的臉上也出現一絲裂縫。
這年頭野獸吃人還講究儀式感
露天吃東西不行，非要拖到洞穴裡麵，還葷素搭配弄了點綠葉菜
沈雲溪彆提多崩潰，可他如今無法動彈，隻得眼睜睜看著那隻大白虎朝自己走來。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防備，大白虎在距離他一步遠的地方突然停下動作，然後低頭，放下口中叼著的葉子。
沈雲溪不明所以。
沒了束縛，那抹綠徹底鋪展開，露出裡麵的草藥
沈雲溪是煉丹師，自然熟悉草藥的功效，大白虎又沒受傷，這些草藥是給誰的不用想也知道。
可正因如此，他才越發困惑。
現在的野獸都這麼聰明，還會飼養儲備糧了
大白虎用前爪將裝著草藥和果子的樹葉往他那裡推了推，嘴巴微微張開，剛發出聲音又迅速閉上，尾巴略有些焦躁地甩了甩。
它這模樣太靈性，不像是普通的野獸，沈雲溪試探性問道，“那個，是你救了我”
大白虎尾巴頓住，看向沈雲溪，半晌後點了點頭。
沈雲溪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你不想吃我嗎”
大白虎先是一愣，隨即低頭看了看自己毛絨絨的前爪。
它那條黑白相間的尾巴蔫噠噠垂到地上，瞧著有些落寞。
沈雲溪遭受過太多背叛，對妖卻沒太大惡感。
在妖族領地那些時日，雖然也有一些妖被他的天生靈體吸引，或想跟他交歡，或想吃了他增加修為。
但那些妖大多單純，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不需要他殫精竭慮來防備。
再加上小白虎痊愈後很能打，日子倒也過得逍遙快活。
因此再看眼前跟小白虎有著同樣毛色和冰藍色眼睛的大白虎，他眼弧微彎，語氣也真誠了許多，“謝謝。”
沈雲溪容貌昳麗，哪怕臉上帶了傷，依舊難掩姝色，這會兒笑起來更是勾魂奪魄，昏暗的山洞仿佛都亮堂了許多。
大白虎有些晃神，前爪微微張開，又收縮起來，還在地麵輕輕踩了兩下。
沈雲溪看著它這可愛的反應，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幾分。
小白虎剛被他剛撿到的時候，似乎也是這般局促。
如果那個小東西沒有為了救他自爆妖丹，怕是也能長到這麼大了。
思及此處，他心潮起伏，不禁咳嗽起來。
幾聲過後，沈雲溪喉間滿是不詳的鐵鏽味，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
大白虎瞳孔收縮成一條細線，身體也有些緊繃，它將裝著草藥和野果的大葉子再次往沈雲溪麵前推了推，示意沈雲溪趕緊吃。
沈雲溪好不容易緩過來，苦笑道，“多謝，可我傷得太嚴重，馬上就要死了，這些草藥對我沒用。”
沒想到在生命儘頭還能感受到一絲溫暖，他目光柔和了許多，嘴角也輕輕翹起，“你若是不嫌棄，等我死了，可以把我吃掉，雖然我現在成了廢人，到底是修士，對你來說是大補之物。”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當初小白虎為了給他爭取逃命的機會自爆妖丹，如今他大仇得報，偷來的日子也該還回去了。
沈雲溪心中沒有半分不甘，隻覺得這就是他的命。
大白虎卻有些急，繞著沈雲溪走了幾圈，最終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冰藍色的眸子裡滿是堅毅。
儘管沈雲溪做好赴死的準備，可真到了當口，還是有些怵，“我、我沒讓你現在吃，能不能等我死了再下口”
大白虎動作頓住。
沈雲溪以為它是等不及，歎了一口氣，自暴自棄閉上眼睛，“你要是實在想吃，麻煩下嘴利索點。”
可半天都沒動靜，他疑惑地睜眼，對上一雙略顯無奈的冰藍色眸子。
沈雲溪不明所以，剛要開口，大白虎已經轉身離開了。
他看向頭頂光禿禿的岩壁，眼前一陣陣發黑，隻覺得身體越來越冷。
恍惚間，沈雲溪想到曾經那隻小白虎柔軟厚密的毛毛，還有粉嫩嫩的小爪墊。
他冬天最喜歡把手伸到小白虎肚皮下麵取暖，小家夥脾氣好，也不掙紮，還會主動給他當暖爐。
剛剛那隻大白虎那麼大，肯定很暖和。
隻可惜他沒機會摸了。
沈雲溪躺在冰涼的地上，身體格外沉重，心神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自打逃出淩天宗的那一刻起，他就跟過街老鼠似的躲躲藏藏，整日裡殫精竭慮，生怕還沒成功報仇，自己就死了，或者成為旁人的禁臠，日日受辱。
而今大仇得報，他在這世間已經沒有任何留戀，便靜靜等待著死亡降臨。
想到九泉之下或許能見到父親母親還有小白虎，他唇角微勾，揚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不知過去多久，山洞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喘息聲。
沈雲溪強撐著扭頭，模糊的視線中，隱約出現大白虎的輪廓。
可他連打招呼的力氣都沒有，隻得任憑意識墜入無邊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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