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又有人尋到這裡來了。這回是曹爽提拔的親信、殿中校尉尹大目。
尹大目從小就在曹真府上做家奴,那樣的出身能做官,全靠曹爽家的提攜,可謂是自家人。
“汝怎麼出城了?”曹爽見到尹大目,臉上頓時露出欣慰之色。
尹大目道“司馬懿放仆出來的,叫仆給大將軍帶話。”
曹爽問道“什麼話?”
尹大目左右看了一眼,說道“司馬懿單獨召見仆,說有幾句心裡話。他們主要是想罷大將軍的官、拿走兵權,並不願意傷大將軍性命。大將軍仍可以侯歸邸。”
曹爽想了想問道“陳泰先前說,司馬懿指洛水發誓,是真的嗎?”
尹大目點頭道“是真的。”
曹爽長長地鬆出一口氣道“大不了做個無權的富家翁!”
桓範惱道“尹大目,曹子丹一家待你
有恩,汝這般害大將軍一家,良心過得去嗎?”
尹大目愣了一下,說道“仆何曾想害大將軍?”
桓範道“用腦子想想,這是兵変!有多嚴重知道嗎?”
曹爽沒有馬上說、要回去,但看樣子他已毫無鬥誌,多半是勸不住了。桓範頓覺手腳冰冷,一種蝕骨的恐懼直衝腦頂,喃喃道“完了,完了,全家都要屍了。”
就在這時,文欽道“仆覺得大司農所言有道理,司馬懿怕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桓範“哈哈”大笑,指著文欽道“一個莽夫都知道的道理!”
文欽尷尬道“仆也說不出道理來,直覺是那麼回事。大將軍有恩於仆,仆並不怕死,更想侍奉大將軍左右。可孩子還小、看著實在可憐,仆欲送走妻兒,然後回來侍奉大將軍左右。”
曹爽道“要走就走!”
文欽恬著臉道“仆欲借兩匹馬。”
曹爽揮了揮手。
文欽又揖拜道“仆對大將軍忠心不二!”
他說罷便在那裡搗鼓起來,撕了一件衣裳,把孩子一前一後掛在自己身上。
桓範好奇地走了上去,沉聲問道“汝去投誰?夏侯玄?”
文欽道“去關中還得渡洛水。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回去就被抓了!”
桓範想了想道“那是誰?”
文欽不願意回答。
桓範道“我絕不說出去,泄露文將軍的行蹤。”
文欽想了想,悄悄道“去廬江郡投秦仲明。”
桓範的神情頓時十分難看“一個郡守,汝投他何用?”
文欽小聲道“秦仲明心向大將軍,且是少數待我不錯的人,實在沒有什麼選擇。何況萬一不能再回來侍奉大將軍了,我從廬江郡還能奔吳國,孩子還小,我可不想讓他們送屍。”
但大的那個孩子起碼七八歲了,好像也不算小。
桓範忙問道“秦仲明靠得住?會不會轉頭便把我們捉了,賣給司馬懿?”
文欽皺眉想了想,道“應該不會……桓公也要去?”
桓範頗為猶豫,他覺得投那些交情甚淺之人,說不定還不如回去痛哭流涕、哀求司馬懿大發慈悲。主要是自己跑了,桓家還有那麼多人必定在劫難逃。
這時文欽已經準備好了,他牽著馬走到營寨門口,忽然把孩兒放下,跪伏在地,朝曹爽行稽首大禮。起身時,他竟然抹了一把眼淚。
曹爽見狀仰天長歎一聲,側過身揮了一下手。
文欽沒說幾句話就要走,隱約莿激了桓範。桓範也看了一眼年輕的兒子,心裡一陣衝動,心道說不定能留個後。
於是他也上去與曹爽辭彆,來的時候父子二人騎馬、這會便牽著馬跟著文欽走了。
太陽已經西斜,桓範不禁抬頭看著前方西垂的圓盤,忽然有種浮生若夢的感受。昨天他還是許多人敬仰的朝廷重臣,轉眼之間竟然已成喪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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