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遣使前來，找到晉軍大營的時候，秦亮軍已經通過了上黨盆地。
時至七月十二，一路上大軍每日趕路，幾乎沒有休整，一口氣過了太嶽的謁戾山，抵達祁縣地界才停下來。
“伯緒，汝去接待匈奴人。羯帥石伏都的事可以談，彆的事情先隨便應付一番。”秦亮看向郭統。既然匈奴人沒有直接把石伏都送來，此時秦亮連親自見匈奴使者一麵都懶得見。
郭統欣然揖道：“謹遵詔令。”
秦亮見狀點點頭：“這事雖然不大，但汝出仕不久，要自己擔起責任的事，正好曆練一下，總是有好處。”
他說完才回過味來，自覺還算是年輕人，卻變成了自己以前討厭的樣子，下意識給彆人畫起了餅。
郭統急忙應道：“陛下放心，臣定不會出絲毫紕漏！”
就在這時，民宅院子外傳來了一聲“陛下”的呼喊聲，未見其人，便聽到了令狐愚的聲音。
沒一會，長著一張正氣國字臉的令狐愚就進來了，隨即向秦亮行揖禮。令狐愚率遊擊營提前了幾日出洛陽，此時遊擊營至少應該過晉陽了才對，令狐愚這是跑回來見秦亮了，大概因為晉陽和祁縣都算是他的家鄉。昨日收到過令狐愚的信件，不過目前眾軍都還在並州內地，未有戰事的跡象，秦亮就沒管他。
“陛下，王家送信交給臣一件事，欲將家族在晉陽城、祁縣老宅等地倉庫中的所有糧草，全部都送到軍營。”令狐愚說道。
秦亮聽罷，立刻欣慰地讚道：“好，甚好！”
令狐愚麵帶笑容道：“這也是公淵之意，言曰與國同休，儘心而為。臣在晉陽城也有些儲存，便一並充作軍糧吧。”
既然是他們主動獻出來的，秦亮也不推辭，當即爽快接受。
此次出征的糧草，本來就不能隻依靠並州供給，冀州那邊也派了陳騫過去，與王基一起負責保障後勤調運。此時有了大家族支持，起碼能減少冀州那邊的運輸耗費。
現在中軍來到了晉中平原地區，秦亮暫時不會離開晉陽，也不著急行軍了。令狐愚提到祁縣老宅，秦亮才忽然察覺，此地離祁縣王家祖宅好像不遠。於是他臨時起意，下令近期將中軍大營設在王家祖宅附近，他自己也正好去看看。
這裡的王家老宅，秦亮已經聽人說起過無數次。他與王家聯姻之後，與王家人走動頻繁，令君提起過，王氏說過，王廣王金虎等人都談起過。
但秦亮從來沒有親自來過這裡。實際上這種感覺很奇妙，乍然覺得十分熟悉，可是終究沒有親眼見到，細思起來卻很陌生。
下午，大隊人馬便從胡甲水昌源河）西岸往北挪，沒走多遠就到地方了。可惜天公不作美，天上竟漸漸下起了小雨。
依稀的白汽蒙蒙之中，一片老舊的房屋出現在視線中，還可以看到四麵圍著一圈土牆。
王家祖地看起來也不怎麼樣，估計是很多年沒修繕了。畢竟當年王淩就主要在揚州和洛陽活動，長時間不回祁縣的。
“陛下請棄馬乘車吧。”令狐愚的聲音道。
雨下得小，秦亮抬頭看了一眼，感受到臉上不時的細微冰涼，隨口道：“無甚大礙。”
令狐愚騎馬在秦亮側後，又說道：“此地離胡甲水不遠，隻不過現在看不見，若是登高望遠，應該親眼可見。”
不多時，秦亮果然走到了印象中的一片竹林外麵，竹林間確實有一條鋪著稀疏石板的小徑。
可是秦亮體會不到那種光影交錯的描述了，雨天的竹林裡，隻有灰蒙蒙一片的光線。小雨在竹葉間彙聚，偶爾滴落到秦亮的脖頸上，能冰得他暗自一個激靈。人生真是處處都有小小的遺憾。
況且附近陸續來了近三萬之眾，哪怕大部分人馬都沒進來，但空氣中仍然隱隱約約籠罩著類似“嗡嗡”的噪音，使得這裡的竹林小徑毫無幽靜的氣氛可言了。
一行人很快走過了竹林，來到主院的院落中。
令狐愚也很久沒來這裡了，忽然回到熟悉的地方，他的興致似乎也很高。在堂屋門外的一塊石頭麵前，令狐愚還興致勃勃地說起上麵一道石縫的來曆。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說是兒時脾氣很強，外祖母不讓他掏鳥窩，他一氣之下用鋸子鋸出來的石縫！
接著令狐愚又為秦亮介紹起各處房間，尤其是王令君的閨房，他說得挺詳細。不過其中並沒有玄姬的房間，玄姬名分上也是王家女，隻是她應該沒在這裡住過。
“這間便是皇後的姑婆出閣之前住的房間。”令狐愚的聲音說。
秦亮走了進去，四下打量了一番。長久沒有人住的地方，即便有人偶爾打掃，終究也變成了死物。其實人們懷念的從來不是這些舊物，而是那些舊人。
令狐愚的輩分比王氏小一輩，但兩人的年紀相差不大。相比王令君，令狐愚對王氏無疑要熟悉得多，走到此間，他的話也多說了幾句。
“陛下不知道，她雖是臣的長輩，卻還要與臣爭寵！臣在王家本就算是客人，外祖母拿出膠飴賞賜，她卻因為自己沒有，悶悶不樂了一整天。其實她並不喜歡吃甜食。”
令狐愚說完，趕緊又沉聲道：“今日之言，請陛下彆告訴王夫人。”
秦亮的腦海中浮現出王氏的各種儀態畫麵，笑了笑，不置可否。
隨行之人見秦亮露出笑容，也跟著笑了起來。賈充等人還向令狐愚投去了羨慕的目光，雖然隻是短暫的閒談，但是有點外戚關係的令狐愚，果然更容易與皇帝拉近關係。
今日大軍已經就地駐紮，又下了小雨，眼看時間離傍晚也不久了，自然不會再去祁縣縣城。
於是秦亮直接在王家老宅住下，居住的房間便是王令君兒時的閨房。
各部人馬大概也漸漸安頓下來，籠罩在空中的嘈雜聲已幾不可聞，加上“沙沙”小雨聲襯托，四麵反而變得十分寧靜了。在這個地方住一晚，秦亮正可以好好休整一下。「感謝書友“老婆還是彆人的好”慷慨捧場的盟主！祝大家國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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