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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大盤蝦仁鍋貼剛端上桌,武興就跑了進來。
“娘,我去孫屠戶家定了明天的肉了,剛才在外頭遇見王嬸”
武大娘是要跟梅娘說花媒婆來說親的事,怕武興聽見,就尋了個借口把他打發走了,武興這會兒才回來。
在看到桌上那熱氣騰騰的鍋貼時,武興立刻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二姐,這是餃子”
這東西看著像餃子,卻被油煎過,外層裹著一層焦黃香脆的外殼,散發著陣陣濃烈的香氣。
難怪娘要把他支出去,二姐又做好吃的了
見武興一進屋,就像一頭餓狼似的直撲桌子,武大娘的臉頓時一沉。
“什麼餃子,這是你二姐剛做的叫什麼來著”武大娘張口就罵,隨即才想起來自己也不知道這食物的名字,便看向梅娘。
梅娘說道“這是蝦仁鍋貼,娘,您稍等一下,我再去拿點兒醋來。”
梅娘說著就走了,武興哪裡還等得及什麼醋,用手抓了一個就往嘴裡塞。
咬上一口,酥脆的外殼立刻應聲而裂,鮮美的肉汁迸濺出來,再加上又鮮又甜的蝦肉,香得武興差點兒沒把舌頭吞掉。
武大娘看不過去,伸手拍了他一巴掌。
“你是餓死鬼投胎啊快洗手去”
在外頭跑了半天,進屋就抓東西吃,也不怕肚子疼
武興挨了一掌,依然舍不得美食,到底又抓了一個塞進嘴裡,趁武大娘第二巴掌還沒有呼嘯而來,趕緊轉身跑了。
梅娘拿了水果醋,順便叫娟娘和雲兒她們也來嘗嘗鍋貼。
這會兒還沒來人吃飯,店裡的人都過來吃鍋貼。
剛出鍋的鍋貼油香撲鼻,吃起來酥脆無比,肉餡嚼在口中,濃濃的湯汁,鮮美的蝦仁,吃起來滿嘴生香。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兩大盤蝦仁鍋貼就被眾人吃了一乾二淨。
武興猶嫌不足,追著梅娘問下次什麼時候還能吃到。
梅娘倒了一杯茶遞給武大娘,說道“眼看著入秋了,往後鮮蝦可就吃不到了,等明年吧”
武興聽了頓時滿臉失望,這麼好吃的蝦仁鍋貼,要明年才能吃上呢
武大娘喝了茶水,忽然想起一件事。
“興兒,你剛才進門的時候,說遇見你王嬸了她跟你說什麼了”
“噢,是有這麼回事。”武興滿不在乎地說道,“王嬸說古掌櫃雇人乾活,要跟你訂二百個燒餅,去店裡找你沒找到,王嬸叫你趕緊回店裡去看看”
聽到大生意上門,武大娘蹭地站起身來。
“你個傻小子,怎麼不早說啊”
武大娘氣得恨不能把武興拉過來暴揍一頓,又怕耽誤時間,一邊罵一邊匆匆出門去了。
武興這家夥,就長了個吃心眼,連正事都給耽誤了
轉眼到了二十一日,這日是梁家娶親的頭一天,按照慣例,史家會在這一天提前來新房鋪嫁妝。
狗尾胡同的屋子過於狹小,梁付氏把一個之前放草料的房間收拾出來,給史家放嫁妝用。
眼看著一抬又一抬的嫁妝進了門,梁付氏和梁鵬高興得兩眼放光。
梁付氏按捺不住,沒等嫁妝搬完,就小聲對梁鵬說道“多虧了你出的主意,這媳婦娶得不虧”
幸好當初他們一口咬定要儘快辦婚事,雖然為了辦婚事,把三條胡同的房子賤價賣了,可也就虧了那麼百八十兩銀子而已,看看這史貞娘的嫁妝,沒有一千兩也有八百兩
梁付氏看得眼中冒火,恨不能送嫁妝的人趕緊走,她就能進去看看那些箱子裡都是什麼東西了。
搬到梁家的東西,那自然就是梁家的
可是她眼睜睜看著嫁妝搬完,卻見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穿著石青褙子的婆子走過來,拿出一把大鎖,咣啷把房門鎖了個嚴嚴實實。
梁付氏急了,顧不得掩飾,一下子跳了出來。
“你是誰呀你乾嗎鎖我家的東西”
那婆子把鑰匙揣在身上,回頭看了梁付氏一眼。
“親家太太好,我姓蔡,是我們姑娘的陪房。”
陪房
梁付氏想了想,猜測這婆子應該是跟史貞娘一起陪嫁過來,服侍史貞娘的下人。
她立刻挺直了腰,板著臉說道“既然是陪房,那就是下人,你一個做奴婢的,憑什麼鎖主子家的門”
蔡媽媽淡淡地說道“我們姑娘明兒才嫁過來,嫁妝搬來了,就隻好先鎖上,等我們姑娘嫁過來再收拾,以防有失。”
這屋裡屋外就梁家三口人,這話明擺著就是說怕梁家人偷東西。
梁付氏氣得半死,偏又不能直說要來看嫁妝,隻能乾瞪眼。
當著院內外來看史家鋪嫁妝的一群人的麵,蔡媽媽叫了個粗使婆子過來,大聲吩咐道“你今兒就在這門口守著,晚間也不許合眼,小姐的嫁妝要是少了什麼,就拿你的命來賠”
她說完,又微笑著看向梁付氏。
“親家太太,我們史家是丟過嫁妝的,所以這次未免就小心了些,相信親家太太一定能體諒我們老爺夫人的良苦用心。”
好話壞話都讓蔡媽媽說了,梁付氏被頂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蔡媽媽交待完畢,就帶著人回了史家。
梁付氏好半天才平複了心情,勸著自己等明日史貞娘嫁過來就好了,她一個做兒媳婦的,肯定要聽婆婆的,更何況是兒媳婦的下人
話雖這麼說,可直到晚間,梁付氏還是坐臥不安。
家裡如今真是一窮二白,想著史家豐厚的嫁妝就在隔壁,她怎麼睡得著
思來想去,她從準備明日待客的酒壇裡倒了小半壺酒,提著酒壺去找那守門的婆子。
那婆子身材粗壯,坐在門口就把房門擋了個嚴嚴實實,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警惕地看著黑漆漆的天井。
梁付氏走到門口,被這黑暗中一雙閃閃發光的大眼睛嚇得一個踉蹌,差點兒連酒壺都摔了。
那婆子直勾勾盯著她,卻既不起身,也不說話,梁付氏越發覺得害怕了。
她定了定神,把酒壺遞了過去。
“這位媽媽,夜裡頭冷,你喝點酒暖暖身子,要不,去隔壁睡一會兒也行。”
那婆子聲音低沉,說道“不去,我要看著小姐的嫁妝呢”
梁付氏把酒壺又往前遞了遞,勸道“東西都進了我們家大門了,這屋的門又被鎖住了,還能有人偷不成”
“不去,我要看著小姐的嫁妝”
“哎呀,明日你家小姐和我兒子成了親,就是一家人,你還信不過我們嗎”
不管梁付氏怎麼說,甚至連史貞娘未來婆婆的名頭都搬出來了,那婆子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
“我要看著小姐的嫁妝”
梁付氏氣了個倒仰,恨恨地拎著酒壺走了。
這婆子怎麼這麼死心眼,不行,她還得想想彆的法子
次日一早,狗尾胡同裡就聚了不少人。
這裡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聽說新搬來的梁家娶了個富家小姐,都上趕著來看熱鬨。
人聚得多了,那些小攤販看到了商機,就挑著擔子推著車子往這邊擠。
花轎還沒到,胡同內外已有不少小吃攤子,地上到處都是油汙和各種食物殘渣。
吉時快到了,好不容易看到史家的花轎過來,沒到胡同口就被堵住了。
一個缺了牙的喜婆扯著破鑼嗓子喊道“讓一讓,都讓一讓新娘子過來了”
聽說富家小姐的花轎來了,人群擠得更厲害了。
有淘氣的小子往轎子裡砸小石頭,喊著“新娘子來了,快來看啊”
“新娘子,出來讓我們看看啊”
還有幾個膽大的小子,拿著竹竿就去挑簾子。
“快掀開簾子,看看新娘子長得好看不”
喜婆攔住這個,攔不住那個,轎夫不敢放下花轎,隻能直挺挺站著,後麵的送親隊伍又被人群攔住了,史貞娘硬是被石頭砸了好幾下,嚇得她一隻手捂著蓋頭,一隻手拽著簾子,坐在花轎裡狼狽不堪。
送親的人好不容易撥開人群,把那幾個惹事的小子連打帶罵的趕走了,把前麵的路稍作清理,花轎才能繼續前行。
到了梁家門口,有蔡媽媽護著,金錢扶著史貞娘下了花轎。
蔡媽媽抬頭看向梁家門口,不禁一愣。
“親家太太,姑爺人呢”
梁家的大門口處,隻有穿了半新不舊的衣裳,正喜笑顏開的梁鵬和梁付氏,哪裡有梁坤的身影
方才在史家,喜婆說梁坤傷勢未愈,實在不能騎馬來迎親,讓喜婆帶著花轎來接新娘。
可是新娘都到家門口了,怎麼還不見梁坤出來迎接
聽到梁坤沒出來,史貞娘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就聽梁付氏說道“人都到門口了,還計較這點兒小事做什麼快把新娘子帶進來啊”
蔡媽媽皺了皺眉頭,再次問道“姑爺怎麼不出來迎新娘子”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史家一個下人如此盛氣淩人的追問,梁付氏也沉下了臉。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坤兒傷還沒好呢,叫他出來豈不是又要加重他的傷勢你們怎麼這樣不懂事”
蔡媽媽一怔,立刻問道“姑爺不能起身了嗎那他們怎麼拜堂”
梁付氏說道“喜婆說了,這種情況也好辦,叫個小子抱著公雞,跟新媳婦拜過天地就禮成了,我好不容易才請了鄰居家的小毛頭”
梁付氏的話還沒說完,蔡媽媽隻覺得腦海一陣嗡嗡作響。
她轉過頭,就看見喜婆咧著一張沒牙的嘴,笑得那叫一個歡天喜地。
“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快進去吧,可彆誤了吉時”
叫一個毛頭小子抱著公雞跟史貞娘拜堂,虧他們想得出來
蔡媽媽用力攥緊手,深吸了一口氣。
她沒有理會梁付氏和梁鵬,而是湊到史貞娘耳邊,低聲問道“姑娘,梁家說姑爺傷得很重,不能出來拜堂,姑娘說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先回家,問過二太太再說”
史二太太雖然讓她幫著史貞娘,可是這事兒不是小事,她一個下人無法幫史貞娘拿主意。
史貞娘聽說梁坤傷得不能起身,心裡就慌了。
花轎已經停在梁家門口,眾目睽睽之下,難道讓她直接回家,不嫁了
她腦海裡閃過一個個畫麵,如走馬燈般在她眼前轉個不停。
父母之間一次又一次的爭吵,史玉娘聽說她要出嫁以後的陰陽怪氣,大房對她的嫁妝虎視眈眈,娘親明裡暗裡給她添的嫁妝和私房
嫁妝已經到了梁家,她能舍下就走嗎
就算帶著嫁妝回了史家,已經心力交瘁的史二太太,還能幫著她保住嫁妝嗎
如果梁坤真的傷勢嚴重死了,她不是成了望門寡嗎
前有阻擋,後無退路,史貞娘咬緊嘴唇,半晌才說道“就依梁家的安排吧。”
娘親已經為她做得夠多的了,梁家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史家更是龍潭虎穴。
就像娘親說的,她嫁過來,好歹有個秀才娘子的頭銜,住著自己的房,守著自己的嫁妝,有錢有下人,難道還對付不了梁家三口嗎
蔡媽媽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說,嘴唇翕動了幾下,卻還是低下了頭。
見史貞娘邁開腳步向門口走來,梁付氏這才露出了笑容。
“我就知道你是個懂事明理的,快進來吧”
史貞娘接過紅綢,在喜婆吵吵鬨鬨的聲音中,渾渾噩噩地走進了梁家。
她站在廳堂裡,聽著周圍人嘻嘻哈哈的打趣著,一時間忽然很感謝頭上這頂紅蓋頭。
這麼一塊布擋下來,仿佛將她與外界隔絕開來,至少她不用看到旁人的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