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捏住夾子底部,夾起一片肉,小心不要讓肉黏在一起”
梅娘專注地看著爐火,並
沒注意到自己離顧南簫隻有咫尺的距離。
隨著梅娘的靠近,顧南簫隻覺得鼻端傳來一股淡淡的幽香,這香味不像是任何香料,亦不曾帶絲毫的煙火氣,暖融融清冽冽,直沁人心脾。
眼前的爐火忽然就變得無比炎熱,顧南簫喉結一動,艱難地咽了一下,才覺得自己能夠重新呼吸了。
他垂下眼簾,說道“多謝。”
梅娘一無所知,見他學會了,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顧南簫雖然有心幫忙,可是乾活遠不及梅娘利索,甚至還不如金戈和鐵甲能乾。
他又不願意放下竹夾,隻得翻來覆去地鼓搗眼前那片肉,偏又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很快那肉片就燃起火來,待金戈搶下去才發現肉片已經烤成了焦黑色。
梅娘看著好笑,便夾起自己烤好的肉,放在顧南簫麵前的碟子裡。
大人,吃這個吧。”
眼前的肉片被烤得恰到好處,離了火還在滋滋地冒油,散發著烤肉特有的濃香。
顧南簫拿起筷子夾了肉,按照梅娘說的蘸了蘸被磨成粉的香料,放入口中。
肉質緊實,外焦裡嫩,吃在口中噴香無比。
他咽下這塊肉,情不自禁地誇讚道“梅姑娘好手藝,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烤肉。”
梅娘撲哧一笑,說道“大人真會說笑,這還是大人送我的鹿肉呢,難道之前打獵的時候不曾吃過”
顧南簫仔細回憶了一下,笑著搖搖頭。
“自然是吃過的,卻不是姑娘做的這滋味。”
一旁鐵甲咬著肉,說道“可不是嘛,梅姑娘做的烤肉,比那些禦廚做的好吃多了”
梅娘道“你們太抬舉我了,我這手藝怎麼能跟禦廚比不過正好是合了你們的胃口罷了,喜歡吃就多吃些。”
這話正說到顧南簫的心裡了,他看向梅娘,說道“的確,梅姑娘做的吃食,總是正合我的胃口。”
梅娘聽了這話,隻覺得耳根一熱。
感覺到顧南簫投過來的視線,梅娘連忙低下頭避開。
“大人,你吃不吃烤魷魚這魷魚也是你送我的呢”
顧南簫收回目光,微笑說道“早知道我就多送些吃食,左右你也要做給我吃的。”
梅娘總覺得這話意有所指,她卻不敢深想。
梅娘低下頭,說道“大人送了許多肉呢,反正我們也吃不完,正好我拿來借花獻佛。”
“是嗎”顧南簫蹙眉想了想,問金戈道,“你給梅姑娘送的年禮都是肉”
金戈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沒有沒有,還有好多東西呢”
他急著說話,差點兒被嘴裡的食物噎著。
梅娘見他著急,便替他說道“大人誤會了,大人送的年禮太豐厚,我還沒跟大人道謝呢。”
她怕顧南簫不信,指著門口掛著的披風說道“之前大人送我的幾張狐皮,我都拿來做披風了,不信大人您瞧。
”
顧南簫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件淡藍色綢麵,銀線繡梅花,白狐皮領的披風。
他不由得說道“這衣裳很適合你。”
梅娘聽了這話,不由得臉頰微熱,趕緊低下頭乾活。
她又拿出一個烤盤放在爐火上,再放上魷魚串。
“這魷魚不好用明火烤,會發黑的。大人,你要不要吃辣的魷魚抹了辣醬更好吃。”
顧南簫看著梅娘的舉動,輕聲說道“都聽你的。”
梅娘捏著竹簽的手一緊,片刻之後才說道“那就少放點辣醬,大人您先嘗嘗。”
她不等顧南簫說話,又轉向了金戈和鐵甲,問他們要不要喝酒。
兩個小廝倒是想喝,烤肉配酒,那滋味得多美啊。
可是看到顧南簫冰涼的眼神,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拚命搖頭拒絕。
梅娘便不再勉強,繼續專心烤肉。
牛肉、羊肉、牛板筋、魷魚、扇貝,一樣一樣烤下來,吃得金戈和鐵甲大呼過癮。
就連顧南簫也是來者不拒,梅娘烤什麼,他就吃什麼。
還好梅娘記得金戈說過顧南簫的胃不好,不敢讓他多吃,各種烤串隻讓他每種嘗幾個就罷了。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一頓飯吃完,金戈鐵甲搶著收拾東西,顧南簫則從桌旁站起身來。
“不小心又叨擾姑娘了,一會兒我讓金戈付飯錢,或是姑娘若是有什麼想要的食材,隻管跟金戈說,隻要京城有的,我一定找來給你。”
梅娘聽到一半就趕緊擺手,笑道“大人一心為民,過小年都不得休息,請大人吃頓飯算什麼要是談錢就顯得我彆有用心了。”
說到錢,梅娘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大人,上次你送我的盆景盒子裡,落了件東西”梅娘說著,轉身去裡屋,很快拿了一遝銀票出來。
“我拿到才發現裡麵還有兩千兩銀票,想必是大人或是底下人不小心放錯了,早該跟大人說的,耽擱到現在才想起來。大人請不要見怪。”
顧南簫卻不接她遞過來的銀票,而是看了一眼她身後微微晃動的布簾。
“我送你的東西,你放在家裡了”
梅娘訝異,這才想起來那盆景本是顧南簫送她的開業賀禮,按理說應該擺在店裡,也算個鎮店之寶,可是卻被她捧回家了。
梅娘臉色一紅,訕訕地說道“大人送的東西太珍貴了,我怕放在店裡,人多手雜一眼沒看住,或是丟了或是壞了”
感受到顧南簫帶著深意的目光,梅娘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怎麼就沒想到這一茬,顧南簫是個男子,她把一個男子送的東西放在臥房,被人知道了會怎麼想
好在顧南簫沒有深究,而是看向了她手中的銀票。
“拿著吧,這本就是給你的。”
梅娘一驚,立刻就忘了盆景的事兒。
“大人說的哪裡話,好端端的,給我銀
票乾什麼我開南華樓的時候,大人已經助我良多,我怎麼能再收大人的銀票”
顧南簫沉默了片刻,說道“當初幫你開酒樓,其實我是有私心的”
他看著梅娘,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總之我收你的租金,實在是於心難安,這兩千兩銀子姑娘就收下吧,隻要能把南華樓好好地開下去,就算是謝我了。”
說罷,顧南簫便不再多言,帶著金戈鐵甲出了屋子。
梅娘追上去,卻見顧南簫已經上了馬,一主一仆很快就消失在街道那邊。
梅娘無法,隻好拿著銀票回了屋。
顧南簫可以不把這兩千兩銀子當回事,可是這對她來說卻是一筆不菲的數額。
他不肯要錢,那她就隻好以後多給他做些吃食,就當做回報了。
隻是,他說幫自己開酒樓是有私心的,會是什麼私心呢
同樣是過小年,史家卻是一片愁雲慘霧。
之前史延貴為了請朱占泰來做菜,預付了不少銀子,再加上來回建州的路費,以及醉仙樓為重新開張又給夥計做了新衣服,重新布置酒樓,零零碎碎花了很多錢。
如今史家哪裡還有錢,這些錢大部分都是從外頭借的。
原本想著隻要醉仙樓能開張,女真菜在京城一炮打響,要不了幾天就能把這些欠賬還上,可是沒想到短短幾天的功夫,醉仙樓就被砸了個稀巴爛,連做菜的廚子朱占泰都跑了。
知道醉仙樓徹底完了,債主就一波接一波地找上了門。
有的債主還算好說話的,被史延貴又是哭又是求的才緩了些時日,有些卻是來落井下石的,拿不到錢就搬東西,更有些凶神惡煞的,揚言年底再不還錢就要砍了史延貴的手腳。
今天都是臘月一十三了,就這麼幾天,史延貴哪裡還得上債。
史一太太早就有了豐富的應付債主的經驗,一聽說前頭來人了,就把自己這邊的跨院鎖得密不透風,史延貴彆說求史一太太拿錢,就連院門都進不去。
史延貴無奈,隻得求到了史延富頭上。
史延富聽說了醉仙樓的事,卻絲毫不提錢的事,先劈頭蓋臉給史延貴一頓臭罵。
“你那酒樓又不是開不起了,過了這一陣風頭,再慢慢經營就是,你非得做什麼女真菜,又搭進去多少銀子你說你跟人家南華樓對著乾做什麼這不是瞎胡鬨嗎”
史延貴低頭頂著他的罵,等他罵夠了才說道“大哥,你沒做過生意,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做生意都是創業容易守業難,要是不想著變通,要不了多久就真的要被人頂死了”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史延富就跳起腳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嫌棄我不會做生意是不是又要說我們大房都靠你養著是不是史延貴,你少跟我拿架子裝大爺,要不是有我跟謝老爺這一層關係,你以為就憑你那醉仙樓,能招攬那麼多貴人去吃飯要是沒有我,你的酒樓早就開不下去了”
史延貴忍無可忍,聲音也高了起來。
“大哥,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你們父女要巴結謝家,從我這裡要銀子,我什麼時候沒給過玉娘她要做新衣裳打首飾,我哪次沒答應連我的貞娘都不如她買的東西多你還要我怎麼做”
“好哇,我就知道你早就嫌著我們父女你看看你那是什麼市儈嘴臉,滿嘴說的都是銀子、銀子是誰說的,咱們親兄弟一家人,不用算那麼清楚的帳現在又來跟我翻舊賬了”
史延貴頭大無比,耳聽得下人來報說又有債主上門,隻覺得頭大如鬥。
“大哥,你先彆跟我吵了,咱們兄弟多年,你能眼睜睜看著我被債主逼死嗎你這裡有多少算多少,先幫我應付過去眼前的難關,等我有了錢一定加倍還你”
史延富用力地擺手,大聲道“沒有,一文也沒有”
史延貴心灰意冷,盯了他半晌才說道“大哥你沒有,那你能不能找謝老爺去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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