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決點了點頭。
郭寧轉過身,向倪一道“搖旗,吹號。讓韓煊帶著鐵浮圖上來,本營步隊也壓上,並力衝殺!半個時辰之內,咱們把飯桌清理乾淨了,看誰敢來!”
郭寧調兵遣將的時候,理應在北麵指揮攔阻的蒙古千戶可特哥,卻不在自家軍中,轉而向北急行兩裡許,到了耶律留哥所在的一處高坡。
耶律留哥親領部屬與上京路的金軍鏖戰至今,身邊好幾個得力的勇士皆死,他自己也數次親身搏殺,更有一次陷些被敵軍圍攏,靠著護衛們拚死救援,才撤回到後方。
耶律留哥已經五十歲了,這幾年巨大的壓力下,衰老的更快。鼓勇廝殺之後,他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力氣,臉色更是慘白“所以……木華黎將軍是這樣的安排?”
他身邊的將士們也都臉色慘白,無一人言語,空氣壓抑得令人窒息。不受影響的,唯有可特哥,這個按陳那顏麾下四千戶的首席。
他麵無表情地手按刀柄,言語中沒有一丁點的顧忌
“沒錯。遼王,將東北各路金軍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一處,這才是木華黎萬戶希望看到的。你做的很好,日後,木華黎萬戶自然有所回報。至於此刻,請遼王派出兵力,與我們一同擊潰那定海軍郭寧所部。”
耶律留哥沉默了會兒,低聲道“我沒有想過,木華黎將軍會將我們契丹人的基業,置於如此的危險之中。這一趟,我要麵對的敵人太多,損失也太大了。”
可特哥全然不在意耶律留哥的抱怨,隻重複道“請遼王派兵。”
耶律留哥握了握拳頭。
契丹人儘起精銳而來,若要派兵,總還能擠出一些,可此時此刻,誰能願意?哪一部能調動出來?
一日之內,敵人從一個蒲鮮萬奴,到上京阿魯真和肇州紇石烈德,現在又多了複州紇石烈桓端和山東定海軍的郭寧!數量比預期的翻了幾倍,全都要契丹人拿命去抵抗嗎?
我是真不介意為蒙古人鞍前馬後,是誠心誠意地為成吉思汗效勞。可契丹人的命也是命!木華黎萬戶的謀劃之中,何至於把我們契丹人用到這程度?何至於這樣逼迫我?
耶律留哥深深地歎了口氣,想要作一點最後的爭取。
就在這個時候,高坡頂端負責眺望的將士忽然大聲叫嚷起來,指著南麵的起伏坡地指手畫腳。與此同時,所有人覺得地麵有微微的震動。
片刻之後,地麵的震動愈來愈明顯,甚至用肉眼能看到泥土碎屑的跳動。仿佛一股巨浪將從丘陵間奔湧而出,把阻擋在他們麵前的一切都摧毀。
怎麼回事?眾將無不戒懼,紛紛奔上高處眺望。
隻有耶律留哥坐在原處,側耳傾聽半晌,連聲苦笑。
他是金軍在界壕沿線的鎮防千戶出身,足足三十多年的從軍經曆,什麼沒見識過?彆人不知道,他豈不知發生了什麼嗎?
那是大金國看家的精銳部隊鐵浮圖!那是是數百人規模以上,人馬俱都著甲的鐵浮圖騎兵!另外,至少還有千人規模的輕騎,同樣采取密集隊列猛衝猛殺!
不是紇石烈桓端。他沒有這樣的兵力,也沒有這種狠勁和蠻力。來的定是來州定海軍,是那支曾經在戰場上正麵擊潰了赤駒駙馬指揮的多個千人隊,並俘虜蒙古四王子拖雷的定海軍!
當他們全力發起正麵強攻的時候,竟如此凶猛!這定海軍……究竟什麼來路?
耶律留哥搖了搖頭,抬高嗓音喚道“可特哥千戶,你還是趕緊回去,領人且戰且退吧。去得晚了,隻怕你那個千戶,就要片甲不留。”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明白,更加慘烈的戰鬥,將在黃龍崗內外展開。
而距離這個戰場四百裡外,錦州。
木華黎悠然步行,走入這座遼海要隘的高大城門。
城門裡頭,筆直道路兩側橫七豎八地散布著無數屍體。幾處堡壘內外,屍體更是重重疊疊,烏黑的血尚未乾涸,在地麵蜿蜒流淌著,積成一片片腥氣撲鼻的血泊,聚集起雲團般的蠅蟲。
有一具屍體,被長矛當胸貫穿,紮在了城門上。看起來死得痛苦,此時猶自張著嘴,作狂吼的姿態。
木華黎抬頭看看“這就是金國的元帥右都監、北京留守完顏承裕?”
左右道“是。”
“他部下那兩萬人?”
“已經殺儘。”
“他原本駐紮的北京大定府?”
“已然縱火燒為白地。”
“那麼,我們就成功了。北京路既然易手,金國的領地,已經被我們徹底切割成了兩部分,在中原的女真人,再也彆想聯絡到他們的內地了。”
木華黎環顧四周的諸多蒙古那顏,微笑道“五投下的探馬赤軍首戰告捷,大汗一定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