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 熟悉_扼元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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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九章 熟悉(1 / 2)

扼元!

“我沒瘋。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胡榘呆著臉,慢慢地道“當年丞相誅韓以消除禍變,其於國本不為無助。但丞相也因此而極度提防意外,遂專用左右親信之人。用人愈親,天下的讀書人愈容易歸咎於丞相,丞相不堪其咎,難免將親信屏逐而去之,而親信愈少,其用愈專。”

“比如我胡某人,算是丞相的親信了吧?我的祖父、父親,當年因為力主抗金而遭貶謫,是史相公的尊親在丞相任上赦免了他們,而使我胡家重見光明。後來我在在監慶元府比較務、攝象山縣的任上,與正在家中讀書的史相頗有往來,結下了善緣,又因為我祖、我父都力主抗金,所以在丞相身邊,一向負責與應純之、李玨等江淮主戰之人聯係。”

“結果北方局勢變得太快,史相沒法在北麵撈到好處,也就對應純之和李玨等人失去了興趣。他讓我做福州知州,要我監管北人滲透,其實真正的目的,是要我坐鎮福建,利用那一大批支持應純之和李玨的福建士子,在福州路抵製北人的商賈或船隊。”

“結果,我剛要啟程,應純之死了,李玨成了個光杆的製置使,淮東的局勢也變了。於是丞相再也沒有與北方對抗的意思。莫說李玨和他的鄉黨,就連我這個主戰派的後人,也被他投閒置散,皆因我一露麵,行在朝野就有人回想起淮東的歸屬,那局麵太尷尬了。為了避免尷尬,我當然就隻有不露麵。”

“一轉眼,兩年過去了。你們這些留在史相身邊的人,錢撈著了,官位升了,權柄愈發重了。還有如章良能之流,本不在丞相的親近人裡,就因為撒錢厲害,你們拚命的替他說好話,眼看著回朝之後少不了由禦史中丞而參政知政事!”

“我呢?還有被扔到四川去做製置使的聶子述呢?”

“這兩年,三年,四年,一步慢了,步步都要慢!”

“我胡榘胡仲方,憑什麼要吃這樣的虧?”

“我動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在海上生一點事,然後就能以此為由,去向史相爺要求錢糧物資的支撐。然後在福建編練水師,為大宋奪取海上的利益,有什麼不對嗎?”

“我身邊也有親朋故舊,我在福建,也要拉攏人。這些人也想去海上生發,難道我能攔著他們,不替他們想辦法嗎?”

宣繒忍不住拍了桌子“讓你當幾年知州,就很委屈嗎?你煽動海寇生事,導致我們損失了多少船?多少人?多少錢財?這些損失,你一百年也賺不回來!你算過這筆賬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誰的飯,又砸得是誰的碗?”

“你急什麼?損失的船隻裡,就有你宣繒的是吧!是不是在圍頭被劫的那艘運香料的?你這是廣營產業與民爭利!你這麼說話,當我不敢彈劾你嗎?”

兩人的嗓音都提高了,忽然又都歎氣。

都是讀聖賢書的人,何至於此?張口閉口都是好處,都是錢,不要臉的嗎?

歸根到底,大宋立國兩百年,每年的收益大致是恒定的,在大宋這池塘裡嬉戲的士大夫,數量也大致是恒定的。

既然這兩項恒定,士大夫們彼此爭竟一般也能勉強維持體麵。除了極少時候,比如史相上台前的暗殺和政變,池塘裡的魚兒總得優雅遊動,講究遊魚之樂。

可是,隨著海貿驟然興盛,多達數百萬貫的經濟利益湧現,而事關海上的政治利益也在漸漸明朗。隨之而來的,則是許多本該穩定不移的東西,變得越來越不穩定。

因為深潭靜水裡優哉遊哉的魚兒們全都被驚動了,所有的魚兒都兩眼放光,都開始拚命撲騰,拚命爭奪。因為你不爭,彆的魚兒會爭;彆的魚兒吃多了,你就少了;彆的魚兒都吃了,你就沒了!

況且前有人詩曰,天上浮雲似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誰曉得這一大團的魚餌能吃多久?萬一慢了一拍,以後就永遠吃不著,那不是更叫人難受?

這怎麼能忍?

於是各顯神通,動作越來越大,吃相越來越難看;於是明裡暗裡的手段一起來;於是舊有的規矩接連被打破,甚至就連圍繞在史相身邊的、整個大宋朝裡利益最豐厚的一群人裡,也會出現不擇手段之人。

站在胡榘的角度來看,史相自己吃肉,身邊人啃骨頭,那是理所應當。但我胡仲方原來也能輪到啃骨頭,怎麼就成了喝湯的?包括宣繒在內,你們幾位敢說,沒有有意無意地阻止我吃到該我的那一口?

你們全都不厚道,有什麼臉來說我?

兩人虎著臉,默然對坐了一會兒。

胡榘終究心虛,對自家前途的恐懼,對史相的敬畏,使他對利益的渴望漸漸消褪。

他長歎一聲道“我這兩年,往海上埋了許多暗線、暗樁。雖說被那史天倪狠殺了一通,剩下的還是不少。運用好了,能糾合上千名亡命之徒,史相一定用得著。另外,此前那幾次劫掠,我得了二三十萬貫的好處。這些好處,我分一半給你,剩下的一半獻給史相,怎麼樣?”

宣繒沉吟片刻,低聲道“仲方,這件事情鬨得不小。你這作派,還損害了沿海各地官吏豪紳的利益!”

胡榘怒道“鬨得這麼大,難道是我的責任?分明是那定海軍的賊在借機生事!再說他們敢怎麼樣?他們敢動史相的人?”

宣繒搖頭“史相畢竟是平流進取而成的的大宋重臣,不是那種一手遮天,視皇帝如無物的權臣!仲方你剛才也說了,史相用人愈親,天下的讀書人愈容易歸咎於丞相,丞相不堪其咎,難免將親信屏逐而去之。”

“你什麼意思?嚇唬我嗎!”胡榘的臉色愈發難看。

這兩人唇槍舌劍的時候,官衙側麵一座頗具規模的客舍裡,有一行人備了馬,收束了行李,正慢慢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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