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將勺子湊近了佟安寧。
佟安寧微微後仰,拒絕服藥,“皇上,您明知道臣妾喝藥一向不用彆人喂。”
“”康熙動作一滯,見佟安寧拒絕態度堅定,有些失望地將玉勺和湯碗遞給她。
佟安寧
她就不信康熙不清楚。
角落裡的梁九功看著皇上和佟主子愉快地鬨騰,佟主子一邊喝著藥,一邊衝皇上翻著白眼,皇上也不惱,反而貼心地送了果脯的碟子。
比起前兩天紫禁城中死氣沉沉的樣子,現下的皇上格外好說話。
梁九功心中鬆了一口氣,祈求佟主子能早日康複,就算無法痊愈,也請支撐一些年。
位於皇城的興華胡同一路都是輔政大臣索尼家的府邸,後來索尼故去,索額圖上位,府邸愈發大了,不僅包含了興華胡同這一部分,左右的府邸
也都被買了下來。
赫舍裡氏一族是滿清大族,現今又有二阿哥,外加索額圖縱容,所以赫舍裡一族的行事作風格外猖狂,平時禁止普通人來往興華胡同,但是他家的人可以去其他人門前鬨騰。
和往日的安靜不同,今日居然有不少閒散宗室跑到這邊,頂著綿綿細雨,躲在牆角,有條件的就撐著雨傘,沒條件的就舉著樹枝,或者帶著帽子,有些人直接就淋著雨,隻要不是前兩天的雨,這毛毛細雨,他們還是能忍下來的。
索額圖府邸的仆人看到他們,也不敢驅趕,雖然這些人可能沒有多少權利,可也是宗室成員。
杭五兩手插兜,戳了戳身邊漢子,“你也是來這裡看熱鬨的”
當然,我還帶了餅。”漢子掏出油紙包包住的炊餅。
旁邊的人輕嘖一聲,“巴朗,你現在的日子就過成這樣了,不是剛剛才發過俸銀和祿米嗎你現在就開始啃大餅了。”
“嗨,彆說了,上次聚眾賭博被宗令一鍋端了,俸銀和祿米被扣了,不僅拿不到,還被罰去改造場改造,一個月啊就是有工錢拿,我這細皮嫩肉地能乾嗎”巴朗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餅。
他都瘦了十斤,回去後,家裡娘們也沒給他好臉色,連熱乎的飯都沒有,隻給了他一口餅,還是死麵的,差點將他的牙給磕斷。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從有了新宗令,皇城宗室們的生活就變了。
六爺倒也沒有克扣大家的俸銀和祿米,反而因為他,讓一些落魄的邊緣宗室日子好過不少。
在任何群體裡,位於頂層的人員總是鳳毛麟角,宗室聽著光鮮,也有許多人因為家族衰落,或者祖上犯錯等緣由過得艱難。
在六爺上任宗令的時候,他們聽說,六爺得到這個職位,是被皇上按著接的,為此六爺一直不高興。
雖然平時六爺都是擺著一張冷臉,分不清開心不開心。
他們原以為謠言是哄人的,誰知道是真的。
六爺雖然不扣俸銀和祿米,也不剝削普通宗室,不為了一己私欲,亂點鴛鴦譜,但是他也折騰。
在采石場弄了一個改造場,專門讓犯錯的宗室去做勞動改造,對於女子,在下遊弄了一個洗紗場,專門接待犯錯的宗室女子,一開始大家不相信,許多人就被送到改造場,賣了一個月的苦力,在囂張的氣焰也焉了吧唧的,大家見狀,多數人也不敢犯錯。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些人不大不長記性,打了後也就長一會兒記性,對於這樣的人,胤祚也不多費心思,犯了錯就去改造場,反正是自己的選的。
一開始宗室的人向康熙遞折子告狀,康熙收了折子,當做沒看到,後來想讓禦史去彈劾。
禦史也不大敢說話,過往他們經常彈劾宗室子弟囂張跋扈,現在六爺明顯針對這些做事,如果彈劾了,不是自打臉嗎
“嘶,你怎麼又去了”說話人驚訝道,“我記得你兩月前才去過吧。”
“
那個是因為帶著我丈人去青樓被人抓住了。可是那也是我家娘們有喜了,我沒有納妾,而且也沒有自己吃獨食,我家娘們都沒說什麼。”巴朗嚼著餅含糊道。
杭五
嗯,你家婆娘是沒說什麼,不過人家向宗令告狀了,翁婿倆一起去了改造場。
大家很快將話題拉到索額圖府上了。
“對了,你們來乾嘛”一個有些鬥雞眼的男人好奇道。
眾人無語地看著他,“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一起窩在這裡”
“這不是湊熱鬨嗎”鬥雞眼雙手插兜。
眾人白了他一眼。
鬥雞眼也不計較,繼續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哪能不知道,文華殿大學士索相府上啊”鬥雞眼老實說道,“說來,我額娘的表妹的侄子的媳婦也是赫舍裡氏,和索相同一族的,往上數三輩,還有血緣關係呢。”
眾人正想開口,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從遠處過來,連忙緊張地探出頭,看到一群侍衛過來了,護著一輛馬車走了過來,眾人身子一震,正戲來了。
鬥雞眼也不敢問了,眼睛緊盯著馬車。
馬車緩緩走到索額圖府前停下,馬車夫放下一條板凳,車門打開,一個挺拔身影走了下來。
鬥雞眼瞪大眼睛,“六爺”
六爺是佟佳氏的阿哥,雖然和二阿哥明麵上並無矛盾,但是隻要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清,現下佟佳氏和赫舍裡氏已經水火不容,現下六爺來到索相府上,而且還帶了這麼多侍衛,這是要乾仗嗎
鬥雞眼用極其小的聲音問道“你們知道六爺會來”
巴朗嘿嘿笑,“當然咱們在宗人府有自己的門道,你猜六爺今天弄這一出,是不是皇上的意思”
“那是因為之前宗人府已經派人來請索相了,不過索相老人家將人趕了出去,所以我就聽說六爺要親自來請了。”另外一人小聲解釋。
“這是因為什麼事難不成皇上不滿索相了”鬥雞眼一臉迷惑。
“你這個呆頭,沒看到那是宗人府的府兵嗎索相也歸宗令管啊”一名微胖的男人恨鐵不成鋼道。
“哦。”鬥雞眼恍然大悟,才安靜沒多久,忽而一拍大腿,“二爺知不知道索大人這邊的事情”
“咱們都知道了,你說二爺會不會知道,怕是也沒有勸住六爺。”巴朗唏噓道。
眾人點點頭。
杭五“就不知道六爺是因為什麼事,來找索大人的麻煩。”
“不清楚。”巴朗搖頭,“沒打聽出來,你們說皇後娘娘現在昏迷著,六爺不在宮裡,出來找索額圖的麻煩乾什麼”
大家齊刷刷地搖頭。
他們又不是六爺肚子裡的蛔蟲,哪能知道他的心思。
胤祚下了馬車,注意到周圍角落裡藏了不少人。
屈林湊到他耳
邊小聲道“六爺,那些都是宗室,要不要奴才去驅趕。”
看來這段時間,六爺折騰宗室還不夠,現在居然還敢往六爺身邊湊。
杭五、巴朗表示,能近距離看六爺對上索額圖,就是被勞改,也值得。
不用,即使人再多,也改變不了結果。”胤祚拾階而上,走到大門前。
索額圖府的門房看到胤祚,連忙趴下行禮。
胤祚負手而立,“既然索相不去宗人府,本宗令就親自來請。”
兩個門房則是瑟瑟發抖,一是被胤祚的氣勢震懾,另外一方麵就是因為佇立在下方的宗人府侍衛。
六爺將宗人府侍衛帶出來,已經表明若是老爺不配合,就要來硬的了。
此時青銅大門發出沉悶的聲音。
胤祚目光稍移,直視大門。
隨著大門緩緩打開,胤祚冰冷的眸子正好撞上索額圖陰翳狠厲的眼睛,刹那間,兩人看似淡定地站著,可是對視間,仿佛起了驚濤駭浪,萬物皆寂,旁觀人連呼吸都不敢。
索額圖嘴角揚起一抹蔑笑,衝胤祚懶懶地拱手道“瑾親王上門是因為何事”
“索大人,本宗令原不想過來的,奈何索大人排場大,本宗令不得不親自上門請。”胤祚平靜道。
“哦請”索額圖冷笑著掃視了下方的侍衛。
原先麵不改色的侍衛們被縱橫朝堂的內閣大學士的鷹眸一掃,硬生生被對方眼底的陰霾之色給震的不敢動作。
“是。民間有一句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索大人是要本宗令敬酒,還是你先吃罰酒。”胤祚輕輕垂眸,掩飾住自己眸底的凜冽。
“六爺雖然是宗人府宗令,可是老夫也是朝廷文華殿大學士,朝廷一等公,六爺這架勢,難道是要造反嗎”索額圖皮笑肉不笑道。
胤祚聞言,輕笑出聲,“索大人,今日本宗令為何而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皇阿瑪那裡,本宗令自會請罪,你也是宗室,若是犯錯,本宗令當然有權處置你。”
胤祚說完,給了屈林一個眼神。
屈林向台階下的侍衛一揮手。
領頭侍衛遲疑了一下,很快就堅定信心,示意身後的兄弟跟上。
侍衛隊伍分裂成兩部分,有序站在大門的兩側,正好將索額圖包圍住。
索額圖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胤祚。
他們兩人都知道,除非皇上聖旨或者他願意,單是胤祚身邊這些侍衛帶不走他。
不是他們不行,而是他們不敢,不能。
所以隻能將人“請”入宗人府,這也是胤祚第二次親自上門的原因。
胤祚同樣平靜地站在那裡,他有的是時間。
現場變得針落可聞,眾人仿佛定格一般,任由時間流逝。
一陣夾雜秋雨的冷風忽然拐了彎,帶著枯黃的樹葉偷偷溜進大門,枯葉如蝶般衝向胤祚、索額圖,兩人身上都粘了兩三片破碎的枯葉。
索額圖目光忽而對焦在胤祚身上金色的枯葉上,看著多像一片灼燒的龍紋啊,想起“龍”所代表的意義,索額圖霎那間紅了眼,微微抬起右手,“六爺,老夫喜歡你身上那片葉子,可否將它給老夫。”
胤祚低頭,看到胸前貼了一片枯葉,將它拿下,輕輕放到索額圖的大手上。
索額圖命人拿了一件潔白的手帕,將枯葉小心包裹好,然後放在胸口,然後長歎一口氣,看向胤祚,“六爺,咱們走吧”
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胤祚轉身,撩起衣擺,大步走進蒙蒙細雨中。
角落裡偷看的杭五、巴朗他們半張著嘴,呆滯地互相對視。
乖乖要翻天了,索額圖被六爺“請”進宗人府了
杭五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臉,“嘶,是真的”
原先他以為頂多就是六爺和索額圖對峙,後麵會有人過來救場,多半沒有結果,或者六爺和索額圖正式開戰。
但是沒想到索額圖居然跟著走了。
巴朗拍著肚子,眉間攏起一座小山,“索額圖到底犯了什麼事”
鬥雞眼歎氣“肯定是不得了的事情。看來這索額圖是完了。”
杭五搖頭“不一定,還有二爺呢,索額圖是他叔公,肯定不會讓他出事。”
聽到的人紛紛點頭。
他們也覺得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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