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啟明!
鐘炌沒有說話,指了指酒桌上擺著的一瓶國士無雙。眾人心中俱是一驚,知道鐘炌所指絕不是酒本身的意思,而是這國士無雙背後的含義。
“方才衙門裡來稟,說是德隆錢莊今日裡傳出不穩定的消息,聽聞是掌櫃的不見了蹤影。午後停了對廣東的彙兌生意,”說到這鐘炌停了停接著說道“明日德隆錢莊口大約就要排起長隊,各家管事可要好一陣忙活了。”
“他好好的一個大活人,青天白日的怎麼沒蹤影了?”
“莫不是躲了起來?”
“當初德隆差點關門,他也隻消失了幾日,如今風平浪靜的,人怎麼沒了?”
“難說……”
一時眾說紛紜,人人大惑不解。當初廣州失陷的消息傳來,德隆錢莊也傳出過不穩的消息,一度也引發過擠兌。順天府不得不派人去護持,維持秩序。但是沒過多久,這股不安的氣氛居然煙消雲散了。鐘炌當時尚未任順天府尹,但是大概聽說因為這家錢莊牽扯到的達官貴人,尤其是宮裡頭的太監的太多,所以最終不了了之。
鐘炌任順天府府尹之初,對這家錢莊亦頗多注意,但是德隆行事一貫低調嚴謹,掌櫃夥計除了去客戶的府上拜會之外,平日裡很少出門,門戶森嚴,外人彆說接近,連聽到裡頭一句話都做不到。
順天府的重要職責是維持地方治安。時間久了鐘炌見他們並無異動,朝廷也無旨意,便漸漸不再注意。沒想到居然突然出了這麼一件案子!
不用說,明日裡要他幫忙“查辦”此事的帖子便會放滿他的案頭了――不光是他,還有五城兵馬司、東廠、錦衣衛……但凡涉及京師捕盜治安的衙門大約都會收到。事情若是處理不好,大約還會驚動皇上。
想到這裡,鐘炌無心再飲酒,關照屬下和幕友們“且繼續樂著”,自己卻悄悄地帶著從人離開了柳泉居,乘轎回到順天府衙門。
值班的書吏見府尹大人突然回來,慌忙起來迎接。鐘炌看過桌子上的物件,臉色愈發凝重,並不廢話,問道“推府劉老爺不在不?”
書吏道“劉老爺起更的時候已經回家去了……”
“你即刻派人去劉老爺府上,說我請他馬上回衙門一趟。”
書吏不敢怠慢,忙應聲去了。鐘炌身旁負責刑名的幕友道“老爺,如今已經是快三更時分了,有什麼事明日一早再說也來得及。何必半夜把劉老爺叫來。這黑燈瞎火的,也辦不了案……”
“不,這事天亮前就要做好安排。”鐘炌低聲道,“京師裡各路神仙太多,一個冷掌櫃失蹤,不知道要牽扯到多少人頭上。今晚大約就會有許多人睡不著覺――你且把人帶來,我親自問他。”
讓他立刻回到衙門的並不是德隆不穩的傳聞,而是一個更出乎意料的消息。這個消息從某種程度上坐實了冷凝雲失蹤的傳聞。
不過片刻功夫,衙役將報案人帶了過來。鐘炌一看,來人樣貌貧苦,身上穿得麻布短褐已是鶉衣百節,外麵卻罩著一件羊皮背心,小腿上也裹著羊皮的裹腿――這打扮是走遠道的車夫。
“你叫什麼名字?”鐘炌問道。
車夫已經懵了他還從沒進過這麼大的衙門,此刻黑漆漆的廳堂上一燈如豆,居中坐著官兒紅袍冠帶,和廟裡的城隍老爺似的,早就嚇得魂都飛了。跪在地上一個勁的哆嗦,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旁邊的衙役被踹他,要他回話。
“你們莫要驚嚇他,叫他從容回話。”鐘炌囑咐衙役,又問道,“本官是順天府尹,今日你即有案情要報,莫要誤了事!”
“是,是,”車夫這才回過神來。忙稟道“小的名叫薑全旺,趕車為生。昨日晚上,小的去海澱拉貨,快天黑的時候,在距離西直門外還有四五裡地的地方,遇到賊人劫道……”
要說劫道倒也不是劫他,而是他前麵有大車被匪人所劫,雖然暮色低垂,已然看不清,但是依然能分辨出有廝殺聲。
薑全旺自然不敢再向前行――好在他是空車,轉向靈活,當即將騾子趕下大路,在路畔的墳林裡暫且躲避。
“……過了半響,我聽得大路上有馬隊疾馳而過,方向是往西北走的,待他們走過了,方才趕著車子往回走。”
走了兩裡路不到,便在路邊見到一輛傾覆的馬車。
這車子既不是拉貨載人兩用的平板大車也不是一般人外出走遠道雇乘的“騾車”,而是一輛最近幾年才流行起來四輪“澳洲”馬車。這種馬車因為乘坐舒適,外觀漂亮,在京師的大戶人家中很快流行起來,一些車行也買了這種馬車雇車服務。
總之,乘坐澳洲馬車的非富即貴,薑全旺因此便動了邪念,想看看車裡還有沒有什麼可以揀的洋落。當即下車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