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周仙人眉飛色舞,“東陽是個好地方。”
“夜已深,先生且在這書房將歇一晚。”
送走了王老爺之後,周樂之幫著師父鋪床倒水,服侍完師父洗漱。沒想到爐石仙人卻沒有睡覺的意思,他坐在床榻之上,目光炯炯,表情複雜。
周樂之暗暗擔心,莫非先生有什麼計劃?
去東陽這件事,他從沒和自己說過,但是先生厭惡本地的氣候他是知道的。這裡的氣候和南方截然不同,不下雨的時候漫天風沙,一下雨滿地臭泥。不要說師父,就是周樂之也很不習慣。聽聞王老爺可能會去廣州上任的時候,他心裡很是小小的歡呼了一陣。
然而突然提出的要去東陽的田莊造什麼水砧又是怎麼個意思?莫非仙人是要跑路?自然了,現在在瓊州府鬨騰的髡賊就是仙人的“同鄉”,先生思鄉心切,跑路回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隻是,萬一先生要跑,自己跑不跑?
這兩年在王老爺府上服侍先生,衣食無憂不說,還跟著先生學了許多也不知道有用沒用學問;先生跑了那自然是要回澳洲去的,自個肯定不能跟著去;可是不跑,且不說王老爺會不會收拾他,就算寬宏大量,他也是沒用的人了,隻能卷鋪蓋滾蛋。
族裡雖說有他一口飯吃,那也隻是餓不死而已,哪比得了現在吃香喝辣,還能調戲丫鬟大媽……
沒用幾分鐘,周樂之就下了決心,不能放跑了師父!
正想著,忽然先生叫他過去。周樂之一震,生怕師父窺覬到了他的心機,趕緊走了過去。
“你看看這一堆澳洲破爛是什麼?”
這些東西,周樂之剛才已經看到過了,除了少數碎裂的玻璃片大概能猜到是某種玻璃器之外,其他各式各樣的破爛無從理解,倒是地上那一堆金屬管子和鑄件他有些明白。
“桌子上這些東西,學生看不出來。至於地上的東西,似乎是鍋爐的配件――王老爺剛才也說了,這是紫明樓裡水火之力發動的機器。”
“你說得很對,不過還有一點欠缺。”周先生踢了一腳這些銅鐵破爛,“這是噴淋頭,用來洗澡的……”
“蓮蓬頭。”
“沒錯,在澳洲很多人都這麼叫,”周先生說,“這一排銅管子其實是熱交換器――什麼是熱交換器,我和你說過。”
“是,學生記得。”
“嗯,這個呢?”
“是閥門。用在水管上的。”
“嗯,你還沒忘記。”周先生說著歎了口氣,“可惜呀,這套東西做得挺精致,卻被人砸壞了。不過,他們還真是厲害,居然能做出這麼多東西……”
周樂之不敢插話,隻在旁邊看著先生興致勃勃的翻弄桌子上的垃圾。一邊喃喃自語
“草!這不是繃帶嗎?醫療垃圾也給搜集來了!”“乖乖,安全帽也給弄出來了!打仗為什麼不戴鋼盔?”……“磺胺?!”
周先生忽然驚叫起來,手裡拿著一隻小小的管子。
管子看樣子是用細竹截斷做出來的,外麵罩著一層生漆,封口用得是蠟,已經破了。竹管子上有細小的黑字寫著什麼。
看樣子,這東西給先生的震撼非常大。
“居然能造出磺胺了!”先生雙眉緊皺,“想不到,想不到……”
先生講授醫學的時候說過磺胺是一種最基本的抗生素,可以用來應對較低等級的感染。
“先生,這藥應該比不上您葫蘆裡的藥……”
“沒錯,差得很遠。”不知為何,先生的臉上泛出了苦笑,“不過,千裡之行始於足下。有了這個可就不得了了。”說著,他的表情又變得興奮起來,“了不起,了不起……”
說著又拿起了一件垃圾端詳起來……
澳洲垃圾的辨彆和講授一直持續到爐石道長自己也開始犯困打哈欠才算結束。周樂之早就困得不行。待到服侍先生睡下已經敲過了三更,累得骨酥筋麻――先生這隨時隨地上課的作風實在有些吃不消。
剛到書房外間想要在踏上胡亂對付一宿,忽見王良推門進來。
“老爺有吩咐,”王良把聲音壓低到近乎耳語一般,“過幾日去東陽,你要看緊了爐石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