髡賊到底從海外進口了多少稻米,錢太衝並不知曉。具體數字是樂先生的,實話說,他也覺得太過玄幻,但是樂先生卻說這個數字隻有低估,絕無誇大。
既然要皇上接受自己的“獻策”,話說得誇張一些也沒無不可。
果然,皇帝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沉吟道“海貿即是其一,那麼其二呢?”
“海貿是‘商’,其二便是‘工’了。”錢太衝道,“髡賊屢屢以少勝多,依仗的不外乎船堅炮利;各色澳洲貨物,亦不過是平常之物,稍事加工,便可溢價十倍百倍。微臣見京師之中,澳洲貨甚多,區區一盒澳火,亦要二三十文。此物在廣州發賣不過十文。工坊整批發售,每盒隻兩三文。如點石成金,焉能不富?”
“利厚莫過於工商。”崇禎皇帝點頭道,“古人之言信是!隻是先生所言,皆是髡賊之技……”
錢太衝趕緊道“微臣鬥膽,進獻一策,望皇上恕罪。”
“卿何罪之有?但說無妨。”
“師髡技以攘髡!”錢太衝鋪墊良久,終於把這話說出了口。
這一刻,他如釋重負。這句話和類似的意思,他已經不止一次的聽朝野中的有識之士說過,類似的話,他和鄭森集團中的主要頭目也聊起過。
但這隻是他們私下的共識而已。不論是梁存厚還是錢太衝,再擬或是其他人都清楚在朝堂之上可能遇到的阻力。
“髡技確有長處。”皇帝點想起髡賊在宮裡麵的“南洋貨”,又問道,“隻是如何‘師’之?”
錢太衝見皇帝對此有興趣,立刻現學現賣,將當初樂先生與他說得話改頭換麵又說了一番。
“髡賊重利輕義,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們自然肯傳授。”
這些日子,錢太衝一直在思量樂先生說得話,結合著這幾年他和梁存厚等“知髡人士”交談以及閱讀到的髡賊的報紙書籍上的內容重新揣摸了一番。忽然想到了一個全新的策略。
這個策略不再是辦糖廠這樣簡單的技術引進,而是要從根本上改善鄭家的局麵。
要想皇帝扶持鄭家,就得讓鄭家重新變得“有用”。僅僅窩在漳州灣裡辦糖廠,隻能改善鄭森集團的經濟狀況,卻改變不了坐困愁城的局麵。
待在漳州灣裡,鄭森是不會有前途的。即使朝廷肯扶持鄭家,在髡賊嚴密的封鎖和分化之下,根本成不了氣候,遲早也會被皇帝拋棄。
唯今之計,隻有跳出漳州灣,另謀發展。
雖說老話是“人離鄉賤”,但是眼下的漳州灣,鄭氏集團原本的各支對少主不無虎視眈眈,千方百計謀奪財產。留在那裡隻不過是眾矢之的。
跳出來,才有新的機會。
原本鄭芝龍活著的時候,著力經營台灣。但是自從金門大戰之後,台灣的鄭氏家業已被髡賊奪去,那裡並不適合發展。
“臣請皇上開上海為通商口岸,仿廣州當年事。”錢太衝稟道。
“開上海為口岸?”崇禎吃了一驚。
“是,如今兩廣失陷,廣州已為髡賊所陷。海貿收入儘歸其囊中。若是在上海複設一口岸,重設提舉市舶司,專管洋船貿易,征收關稅,每年朝廷即可得稅銀二十餘萬兩!”
“二十萬兩!”這個數字讓皇帝的眉毛微微一動。即使朝廷,二十萬兩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天啟元年,浙江,南直隸這兩個十八省中最富庶的省份解運到京師太倉白銀也不過325萬兩;天啟七年,從廣東調運庫銀三十七萬兩入京,藩庫便為之一空。一處上海口岸,靠收洋商關稅就能獲銀二十萬?!
但是鄭芝龍活著的時候,就已傳聞他的手下的掌櫃、管事、偏將就已有幾十萬乃至百萬的家產。安平之戰後,錦衣衛秘密到福建調查,說髡賊一次從安平等地掠走“白銀三百萬兩有奇”。
如此說來,一年二十萬兩的關稅亦不算離譜。
看到皇帝心動了,錢太衝又將在上海設置口岸的好處吹噓了一番上海背靠赴富庶的江浙繁華之地,物產豐饒,不論是生絲、綢緞、棉布、器具、乾鮮果品……都是洋商們喜愛的“俏貨”。還有長江的航運便利,長江沿岸的出產都可以順流直下,運到上海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