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城的酒館並非像其他城市的酒館那樣熱鬨。
這裡除了休斯一夥人之外，基本沒有其他的顧客了。
作為深處王國邊境的城市，周遭是荒涼的大山，除了野獸的威脅之外，還要警惕魔物，與潛藏在這蜿蜒群山中大大小小的邪惡組織。
而混亂教團隻是導致這裡變成這樣的原因之一。
得益於寒霜城城主大力發展的地方稅法，導致那些邪惡職業進來了都得留下幾枚銅幣，並帶著自責的懊悔離開。
當然了。
這裡也沒有什麼好酒。
就連薯條也是限量供應，還不怎麼好吃。
彆說家裡有餘糧了，老鼠來了也得餓瘦一圈。
勞達掃了眼酒館的環境，又看了眼對著他極為警惕，恨不得直接衝上來乾一翻的邪惡職業們。
他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就算他們上了...
打不過，也能跑掉。
再者，他還有他的目的。
幾乎沒有什麼氣泡，顏色和口感神似馬尿的啤酒被老板端了過來，擺在了兩人麵前。
“說實話，沒想到你離開王城以後，竟然混的風生水起，不過...你會來這種地方，真是我沒想到的。”
在王城，比起這種普通人聚集的酒館，他們更願意去一些私人莊園內的酒會。
除非是鑲金的家貓膩了，想去想去嘗一嘗狂放的野貓。
休斯笑笑。
勞達繼續說道，“我聽說了你一些事情，你和妮斯塔怎麼樣了？”
“我？”休斯搖頭，“那是過去的我了。”
勞達頗為驚訝，“不對...你到底是咋了，過去的你每次因為妮斯塔和你說一句話，你就要把我們叫到一起開個慶祝會。”
休斯拿著酒杯的微微一頓。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休斯該尷尬的，但是...他輕笑一聲，喝了一大口啤酒，打了個不怎麼優雅的嗝。
“我感謝過去的我，那時我會為了配得上妮斯塔而瘋狂鍛煉技藝。”
“但現在...”
“我已經踏上了旅程，我曾救下了一位少女，她對我傾心了，勞達，這種感覺彆提多棒了！！！”
勞達讚同的點頭，“英雄救美...那可是臉戲劇中的高潮橋段，後來呢？你怎麼做的？”
“我拒絕了她的好意。”休斯平靜地說。
勞達微微一愣，不由得重新審視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你為什麼拒絕啊，是不好看，還是其他的...如果你不敢出手，我可以幫你。”
休斯搖頭。
“收獲少女的傾心，我也很開心，但是...這並非是開心的全部。”
“雙樹城那件事你知道嗎？”
勞達點頭，“知道，魔王重創了討伐軍，而後消失匿跡...據說是那個曜火家族的少爺急火攻心做出來的失心舉動。”
“王城已經下達了對他的處罰，是禁閉一個月，而且...曜火家族也向著雙樹城賠款了。”
“隻...隻是這樣嗎？”
常年混跡於邊境地帶，與混亂教團周旋的休斯，很難接觸到遠在王城的信息。
“確實啊...”勞達歎了口氣，“要我說，那個大少爺就該偷偷摸摸的討伐，非要宣傳一波，這下馬戲團裡麵都有他的位置了。”
休斯抬頭，看向勞達。
注視著休斯的眼眸，勞達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這嚇得他差點就要起身掏法杖了，釋放個速發魔法了。
休斯收回了視線吃起了薯條，“如果是之前的我...我也會這麼說。”
勞達被休斯搞不會了，“你到底咋了，有點不對啊，你是不是被人控製了，還是影響心智了。”
勞達繼續說道，“走吧，反正這次來我也是帶你回王城的。”
“你有成為聖殿騎士的資格，可以讓教皇給你多來幾下大淨化術。”
“抱歉我不會走。”休斯吃著薯條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無論是被混亂教團還是其他的邪惡組織，侵略的那些小城鎮。”
“到現在，也都吃不上薯條，儘管我這盤薯條難吃的要死...”
勞達冷靜下來，默默吃著薯條。
真的好難吃...
“你在發善心？”勞達忽然問道。
“善心？”休斯笑笑，“當然不是，我沒偉大到這種程度。”
“不回去了，對嗎？”勞達沉吟後說道。
他並沒有等休斯回答，而是繼續問道，“混亂教團和魔王有關係嗎？”
“沒有。”休斯說道。
“有，你要說有！”勞達咬著牙說，“這樣王國就能發起討伐令，然後各地領主出兵組成討伐軍，一個混亂教團而已，抵擋不住的！”
“沒有。”休斯堅持說道。
“這樣你就不用繼續戰鬥了，懂嗎？”勞達忍不住嗬道。
休斯冷靜說道。
“討伐軍失利...隻是為了一個教團，其所消耗的財力，你我都知道...會從他們的領民身上拿到！”
“這群貴族會掏錢的，而一個已經造成影響力的邪惡組織，討伐軍的規模他們肯定願意達到聖戰規模。”
“貴族們的錢包會更鼓。”
“但受苦的人，會變得更多。”
“而且...魔王...他有做什麼錯事嗎？”
休斯的解釋與問題令勞達失神了。
“可他...”他咬牙說道，“他是魔王！”
休斯嗬道，“那他有做錯事嗎？！沒有！不僅沒有，甚至為雙樹城主持了公道！！！”
“差點導致整座城市毀滅的那個少爺，最後隻是花錢了事，以及象征性的關禁閉！”
“一整座城市的人，即將墮入深淵，可救下它的是魔王！”
勞達的手都在顫抖，“你至少是聖騎士...你這樣說，對得起你的信仰嗎？！”
“信仰？”休斯笑了，“隻要信奉，就能夠獲得好處，不論對錯，這樣廉價的信仰，狗都不要！”
一瞬間。
勞達震驚萬分的看到休斯身上的聖光甚至更加耀眼了。
可他說了如此褻瀆的話語。
這不正常，這太不正常了！！！
休斯吃著最後半盤的薯條，他已經餓了一整天了，最後的補給機會，馬上他就要趕去下一個混亂教團的據點。
“我的一個朋友希望我去看看，希望我懲惡揚善。”
“世界很大，我該去看看。”
“我看了，我也懲惡揚善了，我更是得到了少女的青睞。”
“可我發現了。”
“他沒說讓我去看看，是去看什麼，而現在我知道了。”
休斯將最後半盤薯條狼吞虎咽的吃掉了。
起身。
身上的盔甲鏗鏗作響。
“是讓我去看一眼，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
聖光更加耀眼！
勞達的呼吸頓時急促。
他身上的聖光，已經不亞於那些虔誠的聖殿騎士，甚至更勝一籌！
無論是勞達的家族，還是他的老師，都從小教導他，隻要信奉光明，什麼都會有的，地位，金錢等等都會有的。
可現在...
說出了褻瀆之語的休斯卻比他，比那些聖殿騎士，乃至於主教，都要更加耀眼。
質疑，深深的自我質疑。
“各位，收拾好了沒，下一站出發了！”休斯如領袖一般，發出了擲地有聲的號令。
“來嘞，來嘞！”
“就等你這句話了。”
“已經等不及了！”
“為了懲惡揚善！！！”
勞達呆滯的看著這群邪惡職業高喊懲惡揚善的話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勞達，你走吧，我要走了，那些飽受欺淩的人，如果得不到幫助，那就由我們來。”
休斯踏出一步。
在勞達眼中，那個因為妮斯克和他說一句話，就能傻樂嗬一個月的休斯，已經成長為了值得他仰視的家夥！
而他自己呢，從見到休斯以後。
嘴裡除了升官發財，就是一些感情之上的陳年破事。
反觀休斯，他都不是妮斯克的舔狗了。
甚至提起那段過往，他都不覺得尷尬！
鄙夷信仰，但卻更受女神的青睞！
言語間滿是為國為民的理想。
肩負的更是將正義匡扶的雄心壯誌！
而且，他的夥伴還是一群大喊正義的邪惡職業。
什麼是邪惡...什麼是正義...
勞達感覺到自己的信仰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崩潰了！
在休斯即將踏出酒館的一刹那。
勞達終於忍不住問道，“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休斯頓住腳步，他的腦海中有一個人的身影浮現。
“如我朋友所說，為了公平！”
為了公平，四個字在勞達的腦海中如遭晴天霹靂，轟的一聲，他呆滯在原地。
他呢喃問道。
“你難道不怕死嗎？”
休斯輕笑。
“吾心吾行澄如明鏡，所作所為皆為正義！”
勞達在短暫的沉默後笑了。
“你是哪來的中二少年嗎？”
休斯走了，勞達將眼前的薯條吃完了。
真難吃。
好他媽難吃。
薯條怎麼能做的這麼難吃。
吃完了起身，將啤酒一飲而儘，啤酒也好他媽難喝。
喝完了。
轉身。
老板叫住了他。
“你還沒掏錢。”
“那個，剛才那群人的錢也沒掏。”
勞達一愣。
那混蛋早走一步，就是想讓我掏錢吧！
“多少，我一塊付了。”
老板笑著說，“一枚銅幣。”
“這麼便宜啊...等等，一枚銅幣，老板你做慈善啊！”勞達忍不住說道。
老板笑容依舊，自顧自地收拾起餐盤，“你和他是朋友吧...我聽說過他...我的家鄉是一座小鎮子，因他所救。”
“給你們打個折，一枚銅幣。”
勞達隻覺得毛骨悚然。
老板像是嘮家常一樣地說道。
“咱們這地方太偏了，領主們都跟個縮頭烏龜一樣。”
“如果發生了一些事情，隻要沒危及他們的地位，他們是不會有所動作的。”
“我們要麼自救，要麼就花錢請彆人來救。”
“可如果都做不到呢？稅收依舊啊，交不了稅，那就抵押田地，田地抵押完了，就是牲畜，人...”
老板說著說著，忍不住說道，“我們曾經也虔誠的信奉女神大人，可是...卻依舊遭受了苦難，這份信仰未免有些太廉價了吧。”
勞達放下了銅幣。
在離開酒館後。
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
勞達在雨中奔跑，直到跟上了休斯一眾的隊伍，他氣喘籲籲的埋怨，“你們走的好他媽快，累死爺了。”
休斯問道，“勞達，你該回去的。”
勞達嘿嘿笑道，“我回去？怎麼回去！”
“你都沒跟我回去，還有...我得仔細調查調查混亂教團的底細！我依舊懷疑他們跟魔王有關係。”
“而且，在王城手癢了...成天在那五個老登麵前低聲下氣的，我也累了，正好放鬆放鬆。”
“哦對了，你似乎對你那個朋友有很高的評價。”
“他叫什麼？”
休斯驕傲說道，“李維！”
...
...
李維人都傻了。
休斯這家夥，當舔狗的時候，直接當成了狗皇。
換了個領域發展。
怎麼也這麼牛逼。
人家至尊老登的徒弟都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