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不是江湖中人。”
“可惜,他沒這個命,西山島,何嘗不是江湖中的孤舟呢?”
“隻是,現在孤舟被拉上岸了。”
霍隱娘垂下了頭,看向了腹中的匕首。
“隻能如此了,這兒的事情早晚得傳出去,那執著的孩子,必定會找老伯弄清究竟,即便老伯不說,他自己也能一點點地查出來。他的心腸太軟,決然無法接受他的娘親遍體鱗傷,或是缺胳膊少腿,那樣隻會徹底毀了他。”
“但願能多撐久些,但願能等到他們來,不能再有更多犧牲了……”
隱娘神識愈來愈虛弱了,而薑逸塵早已淚流滿麵,直到今日他才幡然醒悟,隱娘自儘,竟也是為了保護他。
他毫不意外,若是隱娘是薛青那般死狀,他真的會發瘋!
正這般想著,麵前的隱娘卻忽然驚醒,瞪大眼看向薑逸塵道:“塵兒!你,你,不該回來……”
隱娘伸出手想觸摸薑逸塵的麵頰,可二人間不過一尺的距離卻如天塹鴻溝,遙不可及。
薑逸塵隻覺脖間一絲陣痛,而後,似被生拉硬扯地拉出了木屋,飛向了天空!
一頓天旋地轉,眼前忽明忽暗,薑逸塵一時竟有作嘔的感覺。
他再次睜開了雙眼。
他幾時閉上的眼?!
這回出現在眼前的是地麵。
他單膝著地,蹲在地上,右手把握著細如柳葉的琴劍。
地麵上有點點櫻紅,那是自己的血跡,竟還在滴答下落!
薑逸塵這才發現脖間的陣痛,竟源自於緊貼在脖間的琴劍。
劍刃越貼越近,在皮肉間越陷越深!
再有半寸距離,那琴劍便將徹底沒入他的脖頸,彼時動脈一斷,他便性命垂危。
薑逸塵趕忙將琴劍撤離開,而後方才聽見周遭各種聲響囫圇入耳。
有簫聲,回旋婉轉,如訴如泣。
有琴聲,清脆短促,如明泉飛濺。
有女子的呼喚聲,“小薑!快醒來!”
這是!?
薑逸塵如夢方醒,自己竟在對風流子出劍時,陷入了簫聲構築的幻境中,險些以劍自刎!
是汐微語用琴音救了他!
薑逸塵猛然抬頭,隻見自己正單膝跪伏在風流子麵前,二人之間僅相去一丈。
風流子一邊吹著簫,一邊凝視著他。
在風流子臉上,薑逸塵看出了一絲惱意,儘管是那般微不可察。
確實隻差毫厘,自己就將死在他的簫聲之中了。
風流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自己不是服用了護脈丹了嗎?
風流子的簫聲忽而變得極為猛烈,薑逸塵隻覺自己的每寸肌膚都在跟著簫聲顫動,若非身後汐微語的琴聲也適時跟著變化,薑逸塵毫不懷疑自己將再次被簫聲左右思緒。
他已能察覺到在風流子吹簫時周圍景致的異動,似有虛幻的波紋隨著風流子的簫聲吹響,以之為中心蕩漾開來。
湊得近了,除了直接入耳的簫聲,更有由波動引起的體膚顫動,將同樣的簫聲傳入耳蝸。
如此,簫聲兩相疊加,進入到耳蝸中的簫聲已然被放大了數倍。
清晰無比的簫聲,由耳入心,心生感觸,故而,眼現幻象。
風流子所吹奏的為思念故人逝去的哀樂,薑逸塵的思緒便被拉回到了三年前西山島的慘事中去。
悲從中來,自然希望能夠改變當時的結局,於是,薑逸塵在簫聲的引導下,回到了更早之前,隱娘讓他離開西山島時的情景,他多麼希望當時隱娘對他所說的話是二人一起離開西山島,另尋隱居之地,而隱娘果然如其所願,這般說了,在薑逸塵滿口答應之時,也正是他將琴劍抹向自己脖子之際,幸而,汐微語琴音及時救場,將薑逸塵先拽入殘酷得悲劇中,而後再拉回現實。
不愧是風流子,不愧是朱雀神呐!
薑逸塵心下感慨著,因為他發現,自己竟全然不知是在何時陷入了那簫聲幻境中。
薑逸塵振奮了下精神,不再糾結於此,趕緊了結了風流子才是正事。
他已站起身,舉起劍,再次朝風流子刺去。
風流子依舊在吹簫,依舊不做閃躲。
一丈的距離,薑逸塵的劍怎會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