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黃青玄原先的安排也該同他一般,當在明早才有所作為。
十日之前便能有所籌謀,還能請得動這等大人物的,薑逸塵腦海中所能想到的不過數人。
若非當下去追究黃青玄口中的有趣之人於事無補,薑逸塵相信再給些時間,他便能推知其人身份。
他轉而去回想一個故事。
一個他先前神遊時隱約憶起的故事。
那是在西山島時,他和一群小夥伴們從李截塵那學來幾招小把式後,隱娘同他講過的故事。
那個故事裡,他的便宜師父也曾和黃青玄有過一賭。
而那一賭,他的劍仙師父贏了。
一盞茶功夫,他用了大半時間將那故事中的細節一一記起,隨後琢磨著可效法之處。
他本以為成竹在胸,可在想要上前一賭時,才發現尚缺東風。
呼!
薑逸塵有些懊惱,有些無奈,這兒四下無人,黑燈瞎火,更是廢棄之地,又得去哪尋酒?
忽而想起自己出手相救汐微語等人前,他讓張老二暫時到草堰鎮上回避禍事,也讓對方幫忙帶了口信。
按時間推算,道義盟該早有動作才是。
起先何雷的到來,便曾讓他一度誤以為是草堰鎮來的援手。
莫不是出了什麼差錯?
可轉念一想,為免招人耳目,道義盟來援定不會多,縱有強者又如何能強過黃青玄和何雷?
薑逸塵突然又不希望囑托張老二的事能辦成,他實在不願見到薛珍薛寶的悲劇重現。
正當他有些患得患失之時,似有酒香飄入鼻間。
那酒香仿佛自天外飄來,馥鬱芬芳。
恍惚半晌,薑逸塵才確認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近乎同時,眾人目光齊齊看向何雷身後!
便是何雷也轉過了身。
墨色天幕被一輪明月優雅地拉開。
皓月之下。
一個月眉杏眼,瓊鼻櫻唇的白衣女子,飄然而至。
那副皮囊算不上千篇一律,也非舉世無雙,可現下非要以一個詞來形容如此佳人。
唯有“月下無雙”!
女子名喚追月,在場大多人皆是第一次見,無不驚為天人。
薑逸塵卻不是。
雖然他看不清來人相貌,可當他看到明月夜和月下美人後,他便篤定世間唯有一人會來得如此及時。
他也依稀見得追月手中有數個人頭大小之物。
追月自然不會拎著人頭來,更不會時不時將人頭湊近自己的臉頰。
那玩意兒隻能是酒。
數壇美酒!
見追月已然走近。
黃青玄負手笑問:“嗬嗬,追月姑娘此來何為?”
追月回以一笑,道:“聽聞賭徒好賭更好酒,此來便是為送酒來的。”
說著向黃青玄和何雷各扔了壇酒,道:“紹興女兒紅,請二位老哥同飲!”
旋即自己也昂首將酒倒入喉中,好不灑脫。
黃青玄懷中抱酒,嘴上擒笑,不解道:“真隻是來送酒?”
追月笑而不答。
薑逸塵輕咳了聲,從人群中走出,道:“既有好酒,那便由晚輩來同前輩賭上一賭!”
卻聽身後人群中又有人輕咳了數聲,想來該也是憋了好久一言未吐。
“梁兄弟啊,這酒雖壯人膽,但喝酒誤事,你不再裝裝娘們兒,多考慮考慮?”
薑逸塵聞言一個趔趄,不用回頭也知開口之人是楚山孤。
半側過身笑道:“此番讓楚兄也一同在此遭罪,小弟十分過意不去,待來日再同楚兄賠罪,今夜好教楚兄一知小弟也有爺們的一麵!”
看著從追月手中接過一壇酒的薑逸塵,楚山孤目露古怪之色。
他似乎從這年輕人身上看到了勝券在握的自信,可為何由有著幾分視死如歸的決意?
心裡不由嘀咕道:你若死了,大家不也跟著玩完嗎?
可真是矛盾!
“你?”
黃青玄看向薑逸塵的神色也帶有幾分古怪。
隻是不知是因其帶著帷帽,還是因其所展示的那幾分莫名氣概。
在黃青玄的不解中,薑逸塵拱了拱手道:“在下賭定前輩會將牛家父女好生送到草堰鎮中。”
“嗬,還得看你這手氣如何。”
黃青玄已然發現這年輕人似有眼疾,目不能視,隨而不再有太多疑慮。
雙手交錯間,三張玄鐵牌變換了無數次位置。
最後異色麵朝下,玄色麵朝上,在其右手中分展開來。
除開他這洗牌者外,在場當無人能有十成把握確定各張牌的牌色。
待黃青玄動作一停,場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似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在刹那間窒住。
還能吐息自如之人屈指可數。
除了把控局麵的黃青玄,毫不為所動的何雷,以及剛到來的追月,也隻有薑逸塵還能保持鎮定了。
噗哆!
一眾人隻覺心下漏跳一拍。
才發現薑逸塵未在第一時間去選牌,而是撥開了酒壇上的酒蓋。
距離之近,酒香襲麵。
酒未醉人,人險自醉!
吮吸著濃烈酒味,薑逸塵似醉非醉地笑道:“在下賭定前輩會將牛家父女好生送到草堰鎮中。”
言罷同黃青玄碰了碰酒壇。
砰!
黃青玄有些恍然,似是想起了久遠之事,說道:“小友倒是讓我想起一位故識,莫非……”
“在下賭定前輩會將牛家父女好生送到草堰鎮中!”
薑逸塵將黃青玄未儘之言堵回喉中,單手倒舉酒壇,咕隆咕隆地將酒水往自己嘴裡灌。
喝得狀似豪邁,可教好酒之人一看,好不彆扭。
黃青玄見狀哪能不知此子有意隱瞞身份,當是叫他心裡知之而莫要聲張便是。
現在的年輕人行事倒是謹慎,黃青玄心下給出了番評判。
咕嚕咕嚕……
場中似乎隻有酒入咽喉之聲。
一眾人心跳似也隨這聲音起伏不定。
片刻後,薑逸塵雙手倒抱著空空如也的酒壇,同黃青玄行了個抱拳禮。
而後將酒壇摔在一旁。
手伸在半空,將觸未觸那手牌時,人竟向後傾倒!
口中喃喃念叨著:“定局之賭,晚輩勝而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