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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林夕剛用完晚飯不久,宣帝就派人來尋。
今兒的事鬨得有點大,林夕早知瞞不過去,隻是他剛打斷薛濤一條腿,不敢去煩太後,隻能硬著頭皮去禦書房。
到了地方,劉公公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掀了簾子讓他自個兒進。
林夕堆出笑臉進門“皇兄你叫我”
迎頭就是一封折子砸過來。
林夕手忙腳亂接過,覥著臉上前,將折子規規矩矩放回宣帝案上,順手端過一旁的茶盞遞上去“皇兄喝口茶再罵,省的傷了嗓子。”
宣帝奪了茶盞撂在一邊,沒好氣道“你要真擔心朕的身子,就少給朕惹點事你自己算算,一年到頭你消停過幾日”
林夕垂頭不吭氣,眼尾瞟向一旁或坐或站或跪的幾個人。
坐著的是他名義上的舅舅,血緣上的外祖父,奉恩候崔謹。
站著的,是右相安元緯。
一邊還跪著老四林瑞和探花郎楚栗。
他本想從楚栗那裡得點提示,探探風向,不想這小子低著頭連眼睛都不抬一下,根本收不到他的信號,隻得作罷。
“你啊你啊,朕說你什麼好”宣帝指著鼻子罵“你已經不小了,行事還是這麼衝動。那些個人,個個都是官宦子弟且不說,便隻他們身上的功名,便不可輕辱你倒好明目張膽,肆無忌憚
“朕都不敢這麼胡來
“那是士子,士子朕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可以不喜歡他們,但不要讓人知道你不喜歡他們
“為了個戲子,壞人肢體、毀人前程傳出去讓天下讀書人怎麼想你日後還如何服眾,如何治理天下”
林夕小聲嘀咕“天下又不用我來治理”
宣帝“啪”的一聲一拍桌子,怒道“還敢頂嘴”
林夕被嚇了一跳,訕笑道“皇兄仔細手疼”
宣帝見他還嬉皮笑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抽案上的雞毛撣子,林夕大驚,抱頭一蹲,靠著龍案的掩護躲了過去,急聲道“皇兄你不能打我,後天就是老四大婚,你把我打壞了,我怎麼去迎親”
宣帝更怒,偏又打他不著,抄起茶盞就扔“你也知道後天老四大婚薛濤是個蠢的,你也跟著犯渾,你忍他幾日又能如何,非得這個檔口給朕惹事老四親事出了岔子,你讓朕怎麼跟母後交代”
林夕蹲著行動不便,躲的慢了一步,茶盞砸在衣襟上,剛上身的衣服瞬間多出一片水漬。
他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好,再挨一頓排頭,頓時紅了眼,嚷道“我為什麼要忍我憑什麼要忍他他們欺負我,你也欺負我母後那裡不用你交代,我自己去跪佛堂”
轉身就向外跑。
宣帝大怒“你給我站住”
林夕喊著“就不站”,推開攔他的劉公公,衝出禦書房。
宣帝拍案大罵“混賬
東西混賬東西”
折子拂了一地。
崔謹終於坐不住了,起身行禮“皇上息怒。”
幾人齊齊躬身“皇上息怒。”
宣帝坐下,沉著臉一語不發,胸口劇烈起伏。
劉公公無聲揮手招呼小太監上前收拾地麵,又靜靜送上一盞新茶。
崔謹見宣帝許久沒有動靜,也不敢擅自起身,又勸道“成王年輕氣盛,行事難免有不”
話音未落,便聽“啪”的一聲巨響,茶盞被狠狠砸在他腳下,碎片和著茶水四濺,宣帝咬牙“混賬東西”
崔謹“噗通”一聲跪下,額頭貼在被茶水濺濕的地麵“皇上息怒”
周圍寂靜無聲,許久才聽到宣帝的聲音,訝然道“舅舅跪著做什麼劉頌,還不扶奉恩候坐下”
劉公公上前攙扶,崔謹起身謝恩,才又坐下。
楚栗跪的離崔謹近,見他小腿微微發顫,再向上看,便看見崔謹膝蓋上,嵌著一塊不大的碎瓷片,正向外滲著血絲,看著都疼。
耳中卻傳來宣帝歉然的聲音“朕氣那混賬小子,倒讓舅舅受了驚。”
楚栗默默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這話說的,要不是前後兩杯茶摔的力道相差太大,他差點就信了。
一口一個舅舅。
“啊對了,”宣帝端起劉公公再度奉上的熱茶,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方才舅舅說什麼”
崔家神色一肅,正要起身,宣帝擺手“舅舅坐著說就好,一家人何需拘禮”
崔謹拱手“皇上有所不知,今天的事,成王生氣也是應當。”
宣帝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
崔謹恨鐵不成鋼的歎了口氣,道“都是薛濤那蠢貨犯渾,非要去尋那個叫浮歌的戲子的晦氣。
“浮歌去的時候,帶了個伺候的小學徒,那小學徒見薛濤來者不善,溜出去想報信,不想被抓了回來薛濤那句混賬話,罵的就是那小學徒,誰知道正巧被成王殿下聽了去,生了誤會”
“哦”宣帝訝然道“薛濤罵的什麼混賬話”
崔謹一窒,道“薛濤粗鄙,所言不堪入耳,臣不敢有辱聖聽”
雖知宣帝是明知故問,他又怎敢當著宣帝的麵說那兩個字
宣帝手指在椅背上輕敲,並未說話。
崔謹背上滲出冷汗,抬眼見宣帝神色並無變化,咬咬牙又繼續道“薛濤那畜生確實不是個東西,若不是巧兒婚事在即,臣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宣帝抬手打斷,淡淡道“既隻是誤會,說開便也罷了。”
“是,是是,”崔謹頓了頓,又道“隻是那小畜牲死不足惜,偏惹得成王殿下誤會,雷霆震怒之下傷及無辜”
“啪”
宣帝恍如無意不輕不重的在案上拍了一記,聽在崔謹耳中,卻如驚雷一般,瞬間息聲。
楚栗偷眼看向崔謹,他現在有點佩
服這位奉恩候了,宣帝幾度截斷他的話,居然還硬是一路說下來不愧是國舅,當真頭鐵。
宣帝道“舅舅說的是,那混賬東西如今脾氣是越來越大,朕不過說他兩句,甩臉就走
“舅舅放心,如今他在氣頭上,誰的話也不聽,等回頭消了氣,朕再同他好好說都是一家人,他不會往心裡去的。”
楚栗聽得目瞪口呆,不是,皇上不會以為奉恩候真的是來賠罪的吧
斷腿的是薛濤好吧不僅薛濤,連看熱鬨的都斷了腿好吧
宣帝卻不用擔心,成王不會往心裡去。
他又沒吃虧,當然不會往心裡去。
再偏心也不能偏成這樣吧
楚栗心中腹誹,崔謹卻唯有稱謝,心裡一陣陣發苦。
他此番進宮,雖是恨薛濤惹事,怨林夕下手狠辣,絲毫不顧及崔家顏麵,更重要的目的,卻是為那八家公子哥兒求情。
人是薛濤請的,事是薛濤惹的,這些人不過給他麵子去吃酒,席間不小心聽到句閒話,卻要平白賠上一條腿,賠上大好前程誰能不恨
林夕身份尊貴,那些恨意不敢落在他身上,可他崔家,卻擔不起。
他進宮之時,那八家官員,有五家已經下狠手,自斷了一條腿,有兩家尚在觀望。
那五家雖已經動手,卻也偷偷留了餘地,若他此番能求得宣帝開口,彆說尚未動手的二家,便是這五家,養上一年半載,也能宣告“痊愈”。
屆時哪怕不領他的情,總也不會記恨上他們。
可看如今這般情形他真的是,恨不得一刀劈了薛濤這個蠢貨
待要硬著頭皮重啟話頭,宣帝注意力卻已不在他身上,隨手撿起一份折子,遞給劉公公。
劉公公會意,將折子送到安元緯手上,退下。
安元緯粗粗看了一遍,沉吟片刻後道“皇上,王太傅乃二朝老臣,先時因年老體衰,精神不濟,陛下留其太傅之位,在京榮養已有數年如今想是年歲大了,有了落葉歸根的心思,皇上不妨成全。”
崔謹眼皮猛地一跳。
楚栗愕然抬頭看向自家前準嶽父。
八家公子,五家斷腿,兩家觀望,剩下唯有王家遞了辭呈。
王太傅這會兒辭官,是人都知道什麼原因。
偏他老人家還“想是”,還“不妨成全”睜著眼睛說瞎話。
就算他家大姑娘如今在成王身邊,可歪的這麼明目張膽真的沒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