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溪閉著眼睛趴在牆上哭了好久，結果卻感覺身邊的聲音越來越遠，本來還有調侃笑話的聲音，但是怎麼都走掉了？
她邊哭邊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大家都在興奮的講有多熱鬨，有多少人，中午都吃的啥，可是都離她遠遠的了，沒人站在她身旁說話了，更沒人管她哭了。
更委屈了。
她再接再厲，更大聲的放哭，結果還是沒人管她，哥哥也都不管她。
妹妹都不講義氣，一下午都不見人，偷偷的跑去湊熱鬨，沒有叫她，剛剛還看她從車上跳下來，然後直接就被抱回家了。
全部都去了，就她。
“哇嗚嗚……”
越想越傷心。
可是沒人理，她哭了一會兒，哭累了，聲音就慢慢的輕下來，然後自己抹了一把眼淚準備往家裡走。
結果一看，她爹就坐在院門門檻上麵看著她。
她又大哭了，這一回是哭她爹太過分了，竟然沒有哄她，而是就看著她哭。
葉耀東照舊隻是看著，不哄。
葉小溪在他跟前又哭了一會兒，見他無動於衷，然後邁著腿大哭著進屋。
屋裡的大人都坐在那裡說話，就看著父女倆一個哭著跑進屋，一個淡定的跟在後麵。
“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出去哄哄孩子嗎？怎麼還哭著跑回房間了？”林秀清問道。
“沒哄好啊？這麼小就這麼不好騙了啊？要麼帶她去買東西吃？”陳局長也說道。
金玉芝笑著說：“我去哄哄她？”
葉父道：“不用不用，小丫頭片子氣性大，一會兒就好了。”
葉耀東剛剛隻是想看看她能哭多久，多能哭。
前麵他爹回來時，他就讓他爹娘先進屋陪客人們說話，他已經陪了一整天了，正好出來透口氣，抽兩根煙，所以就沒有吭聲了，安靜的坐門檻上聽著，看她能哭多久。
結果給她回過頭來看到，好像更生氣了？
“我去哄哄看，你們聊你們的，要是沒吃飽的話，讓阿清再給你們煮點點心？”
“不用，都吃飽了，剛吃完……”
葉耀東點點頭，先進屋去。
小丫頭片子此時正撅著屁股，又趴在床上嗚嗚的哭，他進來後，她還將被子扯去，蓋住腦袋，在被窩裡悶悶的哭。
太好笑了。
小孩子真可愛。
他上前笑著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彆哭了，給你一毛錢。”
葉小溪腦袋還在被子裡，手先伸出來拍打著被子抗議。
“一毛錢可以買10塊麥芽糖，買10根米棒，兩回爆米花，5顆泡泡糖……”
“你欺負我，我不要你了……”
她掀開被子，一邊抽泣，一邊拿著她自己的小挎包裝她的小玩偶、小玩具，實在裝不下才放棄，然後又把她的儲蓄罐抱在懷裡往外走。
“你要去哪？”
“哼……”她嘴裡哼著，同時又在那裡抽泣，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不委屈。
外頭的大人在那說話，都沒有留意到她一個小矮子從屋裡出來，隻看到葉耀東出來了。
“哄好了？”
“沒啊，不是在那？”他朝老太太房門口的葉小溪努努嘴。
葉小溪進了一下老太太的屋，然後拎著她那臟臟的洋娃娃出來，這下子直接就往門口走了。
“你要乾嘛？”
“哼，我要離家出走，不要你們了。”
葉耀東見屋裡的人都站起來，連忙道：“沒事啊，小孩的鬨情緒，你們坐下聊你們的，我跟著就行。”
林秀清跟在他身旁，“要不我去吧，你有沒有哄啊？”
“都給你慣壞了。”
她瞪大了眼睛，一點不敢置信，怎麼還有人這麼不要臉的倒打一耙？
“怎麼我慣壞了？關我什麼事？不是你們一個兩個三個慣著的嗎？”
她感覺自己比竇娥還冤。
“我都不在家，慣她什麼了？”葉耀東快步跟了上去。
就這麼一會兒，天就已經暗了下來，附近人家都點燈了，他遠遠的跟在小丫頭後麵才走二三十米，天就已經漆黑一片了。
葉小溪也看著黑透了的天，抱著娃娃跟儲蓄罐的雙手都緊了緊，眼底也有些茫然。
葉耀東看她停了下來，先一步躲起來，等她轉身往家門口看去時，發現都沒人出來。
他家的那些孩子都在隔壁屋裡玩玩具，因為沒有伴。
以往他們門口都有很多的小孩，是因為作坊開工，很多孩子戀母，母親在這邊乾活，孩子也都跑過來在附近玩。
今天作坊沒開工，再加上本村的大部隊還沒回來，此時大概還浩浩蕩蕩的在路上。
所以村子裡一片冷清，不要說孩子的吵鬨聲了，連人影都沒有，燈都沒多少亮起來，到處看著都黑乎乎的。
一時間，她害怕不已，感覺全世界都拋棄了她，就剩她一個人，她瑟瑟發抖的站著，有些茫然無措。
葉耀東就是要讓她怕一次，不然有一就有二，真鬨小性子離家出走，他又不在家，阿清又忙著，老太太沒看住，真讓她走丟了，他可沒地方後悔。
他就默默的雙手插兜，遠遠的站在牆邊躲著，看著這小丫頭。
葉小溪站在原地，越站心越慌，感覺今天的村子跟她認識的村子不一樣了。
確實不一樣，但是她自己又不知道哪裡不一樣。
明明知道往前走就是村子裡麵，但是她現在卻一步都邁不出去。
站著不超過一分，她就哇一聲大哭起來，哭聲震天響，比之前趴在牆上跟趴在床上哭的都還要大聲，仿佛要將委屈全部都宣泄出來。
葉耀東在她哭的時候，也慢慢的朝她走去。
“轉過來。”
她丟掉手中的儲蓄罐跟玩具，轉身一把抱住他的腿，“爹，爹，你怎麼才來？我好害怕，怕怕，爹……嗚嗚嗚，都不要我了……爹，怕怕，怕怕……”
葉耀東蹲下去抱住她，拍拍她的後背，安撫著，“不是你不要我，說要離家出走的嗎？”
“沒有不要你，我要你，我怕怕。”
“現在知道怕了？前麵踏出家門的時候，不是還挺有勇氣的？你的離家出走才走了20米。”
“怕怕，怕怕，好可怕……”
“不怕了，沒事了，以後不能離家出走了。看到沒有，你離家出走，村子裡可沒人發現，沒有人出來，也沒人知道。到時候碰到壞人，直接就被人販子抓走了，到時候被挖掉眼睛，砍掉手，砍掉腳，在街上要飯。”
她害怕的一直掉眼淚，邊搖頭。
“你跟你娘趕集的時候，有見過乞丐吧？那些乞丐有沒有很可憐？有沒有斷手斷腳，很可怕？”
她點頭如搗蒜，眼淚掉的更凶了。
“所以不能離家出走知道嗎？隻能在家門口跟村子玩，不能離開大人的視線，知道嗎？”
她繼續點頭。
“好了，不哭了，下次不能這樣了。”
“再也不敢離家出走了。”
“這就對了，走吧，回家洗把臉，臉哭得跟小花貓一樣，都是眼淚鼻涕，真惡心。”
葉耀東一把將她抱起。
“我的娃娃，我的儲蓄罐……”
他又蹲下去，把她的儲蓄罐跟娃娃拎在手上。
把人抱回屋，讓林秀清給她洗把臉，交給她處理，他就陪大家說話了。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夜裡葉小溪就發起了高燒，老太太半夜起來拍他們房門，讓他趕緊送去診所。
“發高燒了？肯定是晚上嚇的。”
葉耀東說話的時候，已經走到了老太太房門口了，進去摸了一下葉小溪的額頭，燙的嚇人。
“這麼燙。”
“是啊，我剛剛也嚇一跳，趕緊就叫你起來，你快給她送到診所去。”
“我也去穿個衣服。”
林秀清也走到門口，“孩子發高燒了？”
“是啊，老太太說夜裡孩子睡覺不老實，習慣性起來給她蓋被子，就摸到她身上很燙，嚇了一跳，趕緊過來叫門。”
“肯定是晚上自己跑出去離家出走，結果村子裡安安靜靜，又沒燈，又沒人，跟平常不一樣，她又一個人，把她給嚇到了。”
兩夫妻穿好衣服就將孩子拿毯子裹起來，抱著就往外走。
村子裡是有小診所的，一些感冒發燒還是能看的，葉小溪一看就是晚上驚嚇高燒。
“這孩子平常壯的跟小牛犢子似的，也很少生病，感冒咳嗽都不多，頂多流個鼻涕幾天就好了，這突然一下子就來個大的。”
葉耀東抱著孩子快走，林秀清小跑的跟在旁邊說話。
村子裡的土路差勁，關鍵時刻騎自行車的速度可能都還沒有自己走的速度快。
“越是平常少生病，身體好的孩子，等真的病的時候，那一下子就厲害了。”
“早知道晚上就不罵她？”
“你晚上還罵她了？”
“這一點點大就想著離家出走，我不罵她罵誰？而且我罵她的時候又不知道當時的情況，等你回屋睡覺那會兒跟我說她嚇死了，我才知道，也在後悔。”
“孩子都嚇到了，你還罵她，你怎麼當母親的。”
“你現在就指責我了，自己都跟出去了，也不看著點孩子，還讓她嚇到了。”
“我不是也想讓她長個記性，免得她太叛逆？”
兩夫妻半路上就開始相互指責。
等到了診所門口才停止。
兩人又是叫門，又量體溫，又邊說症狀情況，一看體溫計39.8度，又嚇了一大跳，都慌了。
前頭兩個小子那麼皮，都沒有燒到過這麼高。
兩夫妻都心疼壞了。
等紮針打上吊瓶後，更心疼了。
“我的乖乖，太遭罪，下次爹一定好好哄你。”
赤腳大夫安慰道：“小孩子嚇到也是常有的，你們就在這裡陪著，等打完這一瓶，再換另外一瓶小的，會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