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得知她和離歸家,虞老夫人雖不曾多問什麼,卻知道,若非心灰意冷,沈晗霜不會走到這一步。
虞老夫人和明老夫人一樣,雖不覺得女子一定要婚嫁,可都希望沈晗霜能真正遇到一個與她情投意合,知道心疼她的人,與她相伴
一生。
她們這些長輩到底不能陪她走完一生。可她們實在舍不得見沈晗霜孑然一身,踽踽獨行。
虞臨風原本隻是有些好奇祖母為何會格外喜歡沈晗霜,但聽祖母說了沈晗霜幼時的事後,他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就像看不出來沈晗霜會騎馬一樣,虞臨風也想不到,人前溫柔和婉又不失堅定心誌的沈晗霜曾經曆了這樣讓人難過的事。
明府中。
送彆了今日來明家的所有客人,明府便開始準備晚上的家宴。
都是自家人,便沒有鋪張準備過多菜肴,但每個人愛吃的東西都不曾落下。
沈晗霜的廚藝不錯,隻是她不喜油煙的味道,平日裡便不常下廚,隻會偶爾做些與時令相符的糕點。
和往年一樣,今日沈晗霜還是親手做了一些加了桂花蜜的月餅。
以前無論在沈家還是明家過中秋時,沈晗霜都會做這種月餅,家裡人都很喜歡吃。
在王府的中秋節,沈晗霜也習慣做這個,那時公婆和弟弟祝尋也都對她的手藝讚不絕口,會將她送去的都吃完。
但祝隱洲不喜甜食,每次最多隻會嘗一塊或半塊,便不會再碰。沈晗霜那時雖有些失落,卻也知道口味之事無法強求。
但今日知道身邊的人都喜歡吃,沈晗霜便有意多做了一些。
除了方才裝進食盒裡送給虞老夫人的那些以外,沈晗霜還讓人給與自己交好的兩三個閨中密友送去了。
家裡自然也是每個人都有份。外祖母的年紀上來了,不僅不能再飲烈酒,也不能吃得太甜。沈晗霜便特意將外祖母的那份做得淡了些。
今年和她一樣饞嘴的明姝雪不在家裡,沈晗霜便留了些上好的桂花蜜,準備等明姝雪歸家後再專程為她做一些。
家丁來報,說斷雲來府上取東西時,沈晗霜立即命人將他帶了進來。
洛陽的這份萬民書已經準備好了,但沈晗霜如今沒有麵聖的機會和身份。
若讓爺爺遞上去,雖說分量足夠,卻可能會讓人以為是爺爺和江既白之間早有來往,結黨營私,這次是為了保住江既白的官職才有意策劃了萬民請願一事。
萬民書一事是由沈晗霜牽頭,除了為世間女子多爭取一些權利以外,沈晗霜的確存了些想幫江既白轉移民眾視線的心思。
因為她與爺爺之間的關係,本就一定會有人猜測沈相才是此事的背後之人。但若讓爺爺親自將這份萬民書呈上去,那便等於坐實了這種猜測。
沈晗霜仔細思索過後,覺得讓此次來洛陽查案的祝隱洲遞上去更為合適。
祝隱洲是太子,又早早在這份萬民書上簽下了名字,且他與她早已和離。雖是好聚好散,但在外人看來也不會是多麼和睦融洽,以至於他能代為遮掩什麼的關係。
反而能讓此事客觀中立許多。
沈晗霜在開始組織萬民請願之前與祝隱洲商量過此事。但她昨夜明確拒絕了祝隱洲的心意後沒找
到機會問該何時將萬民書給他。好在祝隱洲並未受私事影響,今日便命斷雲來明府取萬民書了。
為免生變,萬民書和請願書自然越早被遞到皇上麵前越好。
親自將萬民書和她斟酌措辭改過好幾遍的請願書交給斷雲後,沈晗霜見斷雲中秋節還因為公務來明府為她跑腿,便命春葉給他備了一份府上廚娘做的月餅。
斷雲接過食盒時難得地怔了一息,下意識問道“這是給卑職的不是給殿下的”
沈晗霜搖了搖頭是給你的,殿下不喜甜食。”
斷雲看向春葉手裡的另一個食盒,試探著問道“那個是”
“能請你幫我將這個食盒送去給江首輔嗎”此事沒有提前與祝隱洲說過,沈晗霜便詢問道。
今日是家人團圓的中秋,但江既白已經沒有任何親人在世了,沈晗霜便讓春葉準備了一些菜肴,想和自己做的月餅一起帶給他。
斷雲記得太子殿下吩咐過的事,答應下來,卻還不忘補充了一句“殿下說過,太子妃有任何命令,卑職都照做不誤。”
沈晗霜頓了頓,再次糾正道“我不是太子妃,你不該這樣稱呼我。”
斷雲想了想,覺得這應也算是太子妃的命令,才答應下來。
無論如何稱呼,他隻知道,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自己和收雨的主子不再隻是殿下一人,還有眼前的太子妃。
斷雲將萬民書帶回了殿下暫住的客棧,又一一稟報了方才在明府的事情。
祝隱洲一直安靜地聽著,待得知沈晗霜給斷雲和江既白都準備了月餅,唯獨自己什麼都沒有時,他微垂著眸子,沉靜的目光落在那個該為江既白送去的食盒上。
“殿下,卑職現在便將食盒給江首輔送去嗎”斷雲問道。
“先放下,我有話要與他說,順路帶過去便好。”
“是。”
祝隱洲又道“今日中秋,你與收雨歇半日,明日再回來即可。”
斷雲心裡一頓,有些意外
他和收雨一明一暗,是殿下的近衛,若無命令,從不會擅離職守。這還是殿下頭一回因為節日讓他們休沐。
斷雲應下後正欲帶著太子妃給自己的食盒退下,去與收雨平分食盒裡的東西,卻又聽見殿下淡聲道“食盒放下,一盞茶後再進來取。”
斷雲心有疑惑,卻麵上不顯,照做了。
但等他再進屋時,殿下已經不見了蹤影,連帶著該帶給江首輔的食盒一起。
斷雲心底有個讓人難以置信的猜測,他立即打開自己從明府帶回來的食盒,卻見裡麵什麼都沒少,連月餅的擺放都不曾變過分毫。
果然是他想多了。
竟以為一向不喜甜食的殿下會有意支開他,從這個食盒裡拿月餅去吃。
另一邊,一處避世的院落中。
江既白從屋中走出時,看見原本空無一物的院子中間放著一個紅漆食盒。
此處隻有太
子的近衛知曉,那個名叫斷雲的近衛昨日才替沈晗霜給他轉交了秋時的衣物,江既白猜測應仍還是沈晗霜為他準備了什麼東西。
今日是中秋,沈晗霜應正與家人團聚,共度佳節。
江既白已經沒有再與親人共賞圓月的機會了,惟願沈晗霜能一直擁有這些溫暖與美好。
他神色溫和地打開食盒,除了幾碟精致的菜肴以外,便隻看見一個糕點碟子裡孤零零地躺著一塊月餅。
沈晗霜既然有意為他準備這些,便不會隻在其中放一塊月餅。
那便隻能是
想到了什麼,江既白輕壓了壓眉梢,隨即唇邊又多出了幾分淺淡的笑意。
堂堂太子殿下,竟還會做出這種事來。
看來和離一事,的確是讓他改變了許多。
祝隱洲已經離開了江既白暫住的院落。
他停在山間一處亭子裡,從懷中拿出由一塊乾淨絲帕包著的什麼東西。
如練的月光映照下,那分明是幾塊本該出現在江既白那個食盒中的月餅,還散發著柔和的桂花香味。
祝隱洲也從不曾想過,自己竟會做這樣的事。
他拿起一枚月餅嘗了一口,嘗出這是沈晗霜的手藝。
早在客棧中,分彆打開屬於斷雲和江既白的兩個食盒時,祝隱洲便一眼分辨出,隻有江既白的食盒中的月餅是出自沈晗霜之手。
他的確口味清淡,不喜甜食。以往沈晗霜做這月餅時,父母和祝尋都很喜歡,但他用得不多。
可今年沈晗霜沒有準備他那份了,祝隱洲卻格外想念這個味道。
思及留給江既白的那一塊月餅,祝隱洲少見地有些後悔。
不該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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