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皇後來洛陽的命婦們已經在行宮住下,各處都正在籌辦不久之後的秋祈之事。
皇後正帶著嬤嬤在雅致清淨的園中涼亭裡小憩時,聽見一牆之隔的園外,有人一麵經過,一麵說著
“記得皇後娘娘還是平南王妃時,因久病虛弱,常在後宅靜養,便讓當時的世子妃沈晗霜操持府務,打理中饋。”
“眼下看來,皇後娘娘的鳳體似乎康健了不少,看來果然還是富貴權勢最養人。”
另一人附和道“那你猜,同太子殿下和離,沒能當成太子妃的沈晗霜,現下該如何了會不會正相反,已經變得潦倒落魄了”
“聽說她的外祖母想重新為她擇婿,卻沒什麼好的可以讓她挑呢。”
“難怪挑了這麼久都沒聽說有什麼動靜。”
“但我怎麼聽說,太子殿下有意與她重修舊好”
“怎麼可能憑她當年是受了多少讚揚的高門貴女,如今也不過是個殘花敗柳。”
一旁的人見這話越說越過分了,連忙壓低聲音提醒道“彆說了,小心禍從口出”
幾人的聲音越來越遠。
涼亭內,正在修剪花枝的皇後似是隨口問起“她們是誰家的女眷”
皇後身旁的嬤嬤立即答道“回娘娘,是吏部右侍郎的幼女、都察院左副都禦史的次女和通政司通政使的妹妹。”
皇後淡淡地“嗯”了一聲。
見皇後娘娘沒再說什麼,嬤嬤試探著問道“娘娘,可須懲治這種管不住嘴的人”
皇後抬眸不輕不重地看了她一眼,嬤嬤立即止住話頭。
每年的秋祈,除了為國為民祈福,還為了體現皇室對臣子家眷的照拂與關懷。
重臣家中一般隻會有一至兩名女眷有幸與皇後隨行,但並非人人都有資格住在行宮。大多數人到了洛陽後隻能在彆處居住。
方才那三人,都是朝中正三品官員的家眷,是以才都住在了行宮中。
“姑娘家說說閒話而已,何須與她們計較這些小事。”
皇後柔聲說著,輕輕剪下了一朵開得正豔的花兒來,隨手放在一旁。
“此次陳相的夫人因病沒有隨行,聽聞陳相的嫡女陳蘭霜恰好也在洛陽,便命人將她請來,替
母親參加秋祈吧。”
是。”嬤嬤恭順地應下。
幾日後。
皇後身邊的內侍來了明府替皇後傳話,請明老夫人、沈晗霜和明姝雪明日去行宮賞楓,再小住幾日,一同參與秋祈。
皇後已經特意派了人來請,幾人自然都答應下來。
沈相及沈晗霜的兩位伯父都在朝為官,沈晗霜是朝中重臣的家眷,原本的確有資格參與秋祈。
但沈晗霜的兩個伯母已經代表沈家與皇後隨行,前幾日她們剛到洛陽便來了明府拜訪明老夫人。
若再加上沈晗霜,沈家的家眷便超額了。
且明家是商籍,本並無資格隨皇後和一眾命婦參加秋祈。但皇後不僅請了沈晗霜,還請了明老夫人和明姝雪,這算是給了明家莫大的體麵和尊榮。
可明姝雪並不想去。
傳話的內侍一走,明姝雪便忍不住低聲擔憂地問祖母“祖母,我們能不去嗎”
明姝雪雖隻見過姐姐以前的婆母幾麵,但隻要一想到她是當今皇後,是像那位先帝一樣掌握了許多人生殺大權的高位者,明姝雪便下意識不願讓家人與她來往。
滔天的權力與顯赫的地位,便也代表著無法估量的危險。
明老夫人明白孫女的顧慮,卻也隻能同她說道“皇後娘娘請我們去,我們便隻能去。”
明老夫人也不願讓孫女再與皇家有什麼關聯。但沈晗霜的爺爺和伯父們都在朝為官,應還是無法徹底避開的。
一直不曾開口的沈晗霜也適時寬慰明姝雪“彆擔心,皇後娘娘待人溫和寬容,我們隻要不出錯,應不會有事。”
既然此事無法回絕,沈晗霜不希望明姝雪日日惴惴不安,反而自亂陣腳,吃不好也睡不香,對自己無益。
聞言,明姝雪便也隻好暗自決定,待去了行宮後,她一定要時時跟在姐姐身邊才行。若有什麼事,她們也好一起應對。
午後,女醫方氏照常來為明老夫人和沈晗霜、明姝雪診脈。
正輪到明姝雪時,她想起行宮那邊傳出的一件事,便狀似閒聊般問起
“聽聞行宮中有幾位官員的家眷水土不服,正病得嚴重,隨行的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皇後娘娘正命人在洛陽城中重金懸賞,想召大夫去為她們診病。您的醫術這樣好,可要去試一試”
方氏抬眸望了明姝雪一眼,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不去了。”
“為何”明姝雪追問道。
沈晗霜也不由得看向女醫。
方氏意有所指道“宮裡來的太醫們都束手無策,那這病,要麼是治不好,要麼便是不能治好。”
“無論是哪一樣,這渾水都還是不去沾的好。”
是以雖有不少大夫都去行宮嘗試了,但方氏並不準備參與此事。
這些貴人們能給出旁人所不能及的賞賜,也能給出常人所不能受的重罰。她不貪圖什麼,便也不會失去什麼。
明姝雪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裡已經隱約有了猜測。
沈晗霜原也覺得此事有異樣,聽女醫也這樣說,她心裡便暗暗記下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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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離洛陽並不算有多麼遠,即便再是從未來過洛陽的人,應也不至於到水土不服乃至重病的地步。
且那幾位據說都是朝中正三品官員的家眷,隨行的太醫應不敢懈怠,卻偏偏就是治不好她們的水土不服,還得在外麵懸賞另找大夫。
此事透著古怪。
女醫方氏診完脈,分彆叮囑了她們幾句,又給她們各自開了秋季潤肺養身的補方。
“行宮背靠高山,夜裡寒涼。你們去行宮時,便可以帶著這份補方,讓侍女熬了湯水,你們祖孫三人一起喝。”
“好。”沈晗霜答應下來。
做完這些,女醫才同沈晗霜說道“前幾日林將軍將我請去為他的母親診過脈,因著胎裡帶的弱症,林夫人的身子本不如常人康健。但多年來好生將養著,也已經好了不少。”
“幸得她並未水土不服。我給她開了一副調養的方子,長期用著,身子應還能更好些。”
沈晗霜認真聽著,溫聲道“有勞您了。”
她聽出了女醫的言外之意。
連本就身有弱症的林夫人都不曾因為水土不服而至重病的地步,那幾位正值妙齡的女眷便更是病得古怪。
女醫是在提醒她,明日去了行宮後要多加小心。
但願,無論這些貴人之間有什麼事,都不要牽連外祖母和表妹。
沈晗霜暗自思忖道。
夜裡。
春葉仔細為沈晗霜收拾了要帶去行宮的東西,沈晗霜也從自己的庫房中挑了些合適的禮物,準備明日帶去行宮後送與皇後和另外幾位親近的長輩。
春葉正在收拾衣物時,看見了那身今年皇後親自為沈晗霜做的秋裝,便問道“姑娘,這回可要帶上這身裙衫”
沈晗霜本下意識準備搖頭,又想到了什麼,微微頷首,同春葉道“帶上吧。”
“把之前皇後娘娘為我做的秋時的裙衫也一並帶上。”
春葉有些意外。
春葉原本是想著,姑娘去見皇後娘娘時,若穿著她親手做的裙衫,或許能讓娘娘心裡高興些。到時無論如何,皇後娘娘應總還會記幾分曾是一家人的情分。
不知是何原因,今年入秋以來姑娘還從未穿過這幾身皇後娘娘為她做的裙衫。春葉也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姑娘會答應下來。
但春葉還是依言將這些裙衫準備好,收進了姑娘要帶去行宮的那些衣物裡。
月上枝頭。
沈晗霜已經沐浴完換上了寢衣,正欲往床榻邊走去時,卻忽而聽見屋外的院子裡又傳來了久違的熟悉聲響。
沈晗霜心神微頓,停住了腳步,看向臥房的窗邊。
春葉離開前將窗欞留了一條縫透氣,並未由內鎖上。
沈晗霜想起了自己在院中獨酌後醉酒睡去的那晚。
但過了一會兒後,躍上窗欞跳進沈晗霜屋子裡的,是那隻已經許久不曾在明溪院出現過的胖狸奴。
沈晗霜微怔了一息,原是她想岔了。
她隨即笑著朝狸奴走近,柔聲問道
“你不是最喜歡待在表哥身邊,怎麼哄都不願意出來嗎今日怎麼過來了”
去年沈晗霜和祝隱洲一起撿到這隻狸奴帶回明家後,本是沈晗霜在養著。
但她後來回了長安,表哥明述柏便將它接了過去。久而久之,這隻狸奴便唯獨喜歡待在表哥的院子裡,平日不願往外跑,也不願再親近她。
沈晗霜其實是有些失落的,但她也不會勉強將這隻狸奴帶回來,便由著它去了。
身形圓胖但動作靈活的狸奴邁著驕矜的步子朝沈晗霜走來,又在她身旁停下,用毛絨絨的大腦袋輕輕蹭了蹭她雪白寢衣的褲腿。
見狀,沈晗霜一把將它抱起,有些奇怪“今日怎麼知道對我撒嬌了”
“喵嗚”
狸奴低低地叫了一聲,轉而從沈晗霜懷裡跳開,徑直躍上了不遠處柔軟舒適的床榻。
還得寸進尺地鑽進了暖和的被窩裡。
沈晗霜走上前,隔著被子揉了揉它的腦袋,失笑道“原來你是來和我搶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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