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會讓那三名貴女拖著病體回到長安一樣,為了撇清關係,皇後也不會讓明家的老夫人不明不白地死在洛陽行宮,死在她眼前。
沈晗霜的心裡堵著某種複雜的情緒。
若旁人得知皇後對那三個曾在背後出言譏諷沈晗霜的人下了毒手,或許會以為皇後此舉是為了維護沈晗霜。
可皇後不僅給那三人下了毒,還想對沈晗霜的外祖母下毒。
還想要一位老夫人的性命。
沈晗霜少見地有些迷茫“我不明白,皇後為何會如此。”
沈晗霜實在想不出,對於皇後來說,她的外祖母有什麼非除不可的理由。
即便皇室忌憚明家富可敵國的財力,即便皇後當真因為之前外祖母曾命人將祝隱洲攔在明府外的事而動怒,可何至於此
何至於想要了結外祖母的性命,還是用這樣陰毒的法子。
祝隱洲對皇後此舉的目的和意圖有所猜測,但因還未證實,他沒有與沈晗霜說起。
目前他能做的,隻有答應沈晗霜“我會護外祖母周全,也會查明皇後為何要做這些事。”
這是他的承諾。
沈晗霜輕輕點了點頭,溫聲道“有勞殿下。”
她也會設法弄清楚,皇後到底為何會如此表裡不一,當麵百般抬舉明家,背後卻想害外祖母的性命。
不能坐以待斃。
該與沈晗霜說的話都說完了,祝隱洲本該轉身離開,可他心裡仍然懸著一件事。若不與沈晗霜說明,他心裡難安。
“今日皇後提起賜婚一事,我事先並不知情。”他正色道。
祝隱洲知道沈晗霜最不喜有人從旁強迫她做任何事。
是以在長安時,父皇問祝隱洲是否想讓他為他們賜婚,祝隱洲也當即便直言拒絕了。
若知道皇後有意在今日的賞楓宴上提起賜婚一事,祝隱洲也隻會明確地回絕,不讓此事為沈晗霜帶來任何困擾。
但皇後瞞著所有人,在宴席上猝不及防地提起此事,祝隱洲雖及時拒絕了,卻也讓許多人因此議論沈晗霜。
即便沒有親耳聽見,祝隱洲也知道,那些話不會有多麼友好。
“若事先知情,我不會讓皇後有在人前提起此事的機會。”
“我雖想重新娶你為妻,卻並不想讓
你違心嫁給我。”
沈晗霜安靜地聽著祝隱洲同自己解釋這些,忽而有些恍惚。
以前,他們之間似乎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
因為某件或許會帶來誤會的事而把話說清楚,及時讓對方知道自己內心所想。
所以她不知祝隱洲與陳蘭霜之間其實什麼都沒有,祝隱洲也不知她心底在意什麼。
“我明白,你不會勉強我。”她輕聲說道。
“謝謝你。”
無論是祝隱洲在宴席上明確地拒絕了賜婚,還是他暗中安排了人護了外祖母周全,沈晗霜都該向他道謝。
沈晗霜不願僅因為皇後一句話便嫁人,無論對方是誰。
她也不敢想,若外祖母當真喝下了皇後命人送去的那盞有毒的參湯,會是何種後果,她又該如何麵對。
祝隱洲敏銳地發現沈晗霜並未再像方才那樣稱呼自己為“殿下”。
是他得寸進尺也好,是他異想天開也罷,起碼在這一刻,祝隱洲忍不住猜測著,或許沈晗霜此時並未拒他於千裡之外。
祝隱洲垂在身側的長指不自覺微微蜷了蜷,卻麵上不顯,試探著溫聲問道“你不因為今日的事而怪我嗎”
聞言,沈晗霜抬眸看向他,有些意外“為何要怪你”
賜婚一事是皇後忽然提起,並未同祝隱洲或沈晗霜商量過。在送去給外祖母的參湯裡動手腳的人也並非是祝隱洲。
她為何要怪在祝隱洲身上
祝隱洲頓了頓,還是說道“若沒有我,皇後應隻會對你像從前一樣好,不會提起這樁你並不願意的賜婚。”
祝隱洲遠比皇後所以為的要更了解她。他看得出來,無論自己與沈晗霜和離前後,皇後待沈晗霜都並非是虛情假意。
今日皇後刻意在人前提起賜婚一事,也並非是因為沈晗霜,而是衝著他去的。
今日之前,人人都知道祝隱洲有意挽回沈晗霜。而皇後想讓祝隱洲在人前違逆她的“好意”。
祝隱洲不能委屈了沈晗霜,便暫時讓皇後得到了她需要的回答。
沈晗霜沒想到祝隱洲會這樣說。
但她從祝隱洲的話裡聽出來了點她以前從未發現過的東西
或許,即便皇後曾十幾年如一日地對兩個兒子好,從不曾虧待過祝隱洲,她也並非如表麵看起來的那樣,是一個稱職的繼母。
若當真如此,那幼時目睹了生母在自己眼前毒發身亡的祝隱洲,是何時發現了繼母待他並非表裡如一
是在平南王成了皇帝,祝隱洲成了太子後,還是在更早的時候
沈晗霜如今的身份並不適合探究這些,便沒有追問,隻是語氣平和道
“若她所謂的好從一開始就帶著隱瞞與欺騙,並非真心以待,沒了也就沒了。”
若皇後當真是對她好,無論如何,都不該對沈晗霜的外祖母下手。
也不該在沈晗霜與祝隱洲成婚的第二日,便讓她以為
,祝隱洲其實並不願意娶她,他想要的妻子,他的心上人,都另有其人。
沈晗霜知道,自己與祝隱洲成婚三載都沒能成為交心的夫妻,根本原因在他們自己身上。所以她從未怪過陳蘭霜。
但皇後在一開始便有意誤導她,後來又多次狀似無意地加深了沈晗霜對祝隱洲和陳蘭霜關係的誤解,沈晗霜無法當做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更何況,如今皇後還將那些毒辣的手段用到了沈晗霜的外祖母身上。
無論皇後有什麼理由,沈晗霜都不會輕輕將這些揭過。
祝隱洲知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沈晗霜都將他的家人當成了她自己的家人。
見沈晗霜並未因為皇後的當麵一套背後一套而難過,而是很冷靜理智地看待皇後的好與不好,祝隱洲放心了些。
夜已深了,祝隱洲再舍不得離開,也到了該讓沈晗霜歇息的時候。
他仔細叮囑了幾句有關皇後和秋祈的事,便溫聲同沈晗霜道彆,隨即轉身離開了沈晗霜臥房的窗邊。
後麵一連幾日都風平浪靜。
各處都有條不紊地籌備著秋祈一事。即將隨皇後一同參與秋祈的女眷們也都跟著禮儀嬤嬤一起學了種種祈福時的規矩與禮節。
很快便到了秋祈當日。
今日秋高氣爽,但行宮內外俱是一片肅穆。
女眷們早早梳洗打扮好,聚集在在行宮外,等候著與皇後一同往山上的青雲寺而去。
從行宮去青雲寺祈福需要登上數百級山階。而為顯心誠,每一步都須得祈福之人親自走過。
沈晗霜和明姝雪陪在明老夫人身邊。
已經知曉了許多事情,沈晗霜便留了個心眼,不動聲色地朝那三位“染病”的貴女望去了一眼。
那晚之後,祝隱洲曾再來見過沈晗霜一次。他告訴她,那張女醫給的補方果然能解那三人中的慢毒。
但此時出現在人前,那三人仍然病態明顯。且她們的臉色看著要比之前更加難看了。
她們不僅是被人攙扶著來的,這會兒竟像是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倚靠著身旁的侍女才能勉強站定。
而在沈晗霜身側,一向身體硬朗的老夫人也麵露疲態,看著似是沒有歇息好。
沈晗霜和明姝雪都陪在外祖母身邊,旁人都不難看出她們兩人俱是神色憂慮。
但隻沈晗霜自己知道,她心裡有著幾分安定。
沈晗霜已經暗中與外祖母通過氣,知道外祖母和那三個已經被解了毒的貴女一樣,眼下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隻是為了做給皇後和她的眼線看而已。
但為了讓事情更加可信,更不惹人懷疑,沈晗霜和外祖母暫時並未將此事的內情告知明姝雪。
是以明姝雪此時格外擔憂明老夫人的狀況,已經沒了參與秋祈的心思。
見明姝雪如此,沈晗霜心裡有些愧疚。但為了讓外祖母順理成章地早日離開行宮,回明府“養病”,暫時隻能如此。
雖然仍不清楚皇後此舉的目的,可為免打草驚蛇,必須讓皇後以為外祖母真的用了那份被動過手腳的參湯。
沈晗霜早已從遠處那三人身上收回眼神,但她看向兩位伯母時,無意中對上了其中一位“染病”的貴女的視線。
她從中看出了幾分明晃晃的感激與後怕。
沈晗霜不由得在心底無聲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
剛解了毒便如此,還是有些沉不住氣。
為免惹人注意,沈晗霜麵色如常地收回眼神,似是什麼都沒有看見。
而那位貴女頓了頓,轉而側首看向身旁的兩位同伴,眼底的感激已經成了驚疑
難道沈晗霜仍不打算放過她們嗎
另一位貴女不讚同地朝她輕輕搖了搖頭,提醒她先沉住氣。
沈晗霜並不知道那三人因為她的反應而生出了什麼猜測,她的目光很快便被另一處吸引了過去。
一襲禮服的皇後現身了。
在她身側跟著的,是穿著太子製式朝服的祝隱洲和皇子製式朝服的祝尋。
沈晗霜還發現,祝隱洲腰間佩戴著她曾送與他的玉佩,和那枚她分明已經親手用剪刀絞破的香囊。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