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某些時候,更強硬些,更狠心些,才能保護好她想保護的人。
沈晗霜暗自思索道。
陪外祖母用過午食後,她歇下午睡,沈晗霜和明姝雪才轉而去了明溪院。
上次回來時,沈晗霜便打算今日抽空摘些石榴來釀酒試試。
這會兒她剛回明溪院,便看見院子裡的石桌上正擺著不少剛摘下來的石榴。
沈晗霜正有些意外時,便看見表哥明述柏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衫,走進了明溪院。
“來得正好,我剛將這些已經熟得很好的石榴摘下來。小廝已經帶人去搬酒了,我們可以先剝石榴,過會兒一起來釀酒。”明述柏溫聲道。
“好。”沈晗霜笑著應下。
見兄長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姝雪忍不住打趣道“兄長今日不忙著做生意嗎怎的還有閒心和我們一起釀酒”
明述柏瞥了她一眼,從善如流道“不是和你一起,是和晗霜一起。”
“你釀的酒,我可不敢嘗。”他老神在在道。
“你”
明姝雪被明述柏說得一噎,她側首看向表姐,故作氣惱和委屈道“姐姐,你看看,你在家的時候他都這樣欺負我。可想而知,你不在家時我過的是什麼樣的苦日子。”
沈晗霜失笑道“你跟我告狀有什麼用自去同外祖母和舅舅說。”
明姝雪瞧了明述柏一眼,暗自腹誹道“恐怕同父親和祖母告狀的確沒有同姐姐哭訴管用。”
沈晗霜今晚便得回青雲寺,三人不多耽擱,先一起用侍女已經備好的清水將那些新鮮的石榴洗淨。
沈晗霜之前不曾親自釀過酒。但這次回洛陽,她挖出父母當年釀的酒嘗了,覺得口感很不錯,便動了心思,想自己也試一
試。
她查過方子,知道將石榴洗淨隻是第一步。
待將這些石榴都除去外皮和白膜,剝下石榴粒後,還得挑去那些不好的石榴粒。等把紅寶石一樣漂亮的石榴粒倒進酒壇底,再加入白酒和白糖,最後封壇。
這是最簡單的做法。隻需一兩月,石榴的顏色、香味、甜潤便都會沁入酒中。
按部就班地做著這些,沈晗霜柔聲同一旁的明姝雪說道“等封了壇,你彆忘了每隔幾天都晃悠晃悠酒壇,這樣石榴酒的顏色會更好看些。”
“好。”明姝雪立即應下。
這也是她第一回釀酒,且還是同姐姐一起弄的,明姝雪自然會十分上心。
等最後將酒壇封好,沈晗霜數了一遍酒壇的數量。
雖還需等一兩個月,但在沈晗霜心裡,這些石榴酒都已經被寫好了名字。
石榴酒不是烈酒,外祖母和舅舅都可以嘗一嘗。是以哪幾壇要送去給外祖母,哪幾壇要送去給舅舅,哪些是沈晗霜要和表哥、表妹一起分的,已經都定好了。
忙完這些,便到了府裡用飯的時候。一家人聚在明老夫人的雲鬆齋一起吃飯、話家常。
沈晗霜知道家人會擔心自己在青雲寺的現狀,便有意挑著那些輕鬆平常的事情同他們說,好讓他們放心。
用過飯後,沈晗霜便該回青雲寺了。
明姝雪本想像上回一樣,和兄長一起送姐姐去青雲寺。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便冷不丁對上了兄長溫和沉靜的眼神。
明述柏分明什麼都沒說,可明姝雪確認自己看到了他眼底的深意。
罷了,今日就不打擾他了,給他個能與姐姐獨處的機會。
明姝雪有些勉強地想道。
去青雲寺的路上。
沈晗霜帶春葉乘著馬車。為免招人議論,明述柏單獨騎馬跟在一旁,並未進馬車。
靜謐的夜色已經籠罩了下來,
今夜沒有月亮,是以除了馬車前掛著的燈籠以外,四周不再有什麼旁的光亮。
待馬車出了城,明述柏才隔著帷簾,問車內的沈晗霜“在青雲寺裡住得可還習慣”
沈晗霜從內卷起帷簾,看向騎在馬上的明述柏。
明述柏似是已經完全隱於沉夜。
沈晗霜頓了頓,轉而斂回心神,回道“自然比不上家裡,但也已經很好了。”
在行宮時,木芙苑裡臥房的布置與明溪院裡的臥房很相似,沈晗霜沒有覺得不習慣。但青雲寺裡條件簡樸,也不適合多做什麼精致的布置,沈晗霜便睡得不太好。
不過與每日麵對皇後的偽善相比,這些其實都不算什麼。沈晗霜沒那麼嬌氣,也不想家人為自己擔心,便沒有提起。
明述柏卻似是洞察了什麼,輕聲同她說道“我給了春葉一些安神茶,若夜裡睡不好,你可以用一些。”
沈晗霜看向春葉,見她輕輕點了點頭。
沈晗霜溫聲應下“好,多謝表哥費
心。”
“越長大,越是同我見外了。”明述柏有些無奈道。
“沒有,”沈晗霜笑了笑,“一家人,哪裡有見外的。”
明述柏心神微頓,“嗯”了一聲。
他轉而問道“等你不需要再去青雲寺了,我們一起去山上挑些好的楓葉回來做葉簽”
沈晗霜還記得,自己之前答應過表哥此事,還說做了葉簽後會送給表哥。
“好,今年可以在家裡多做一些,要用到明年的這個時候呢。”
明述柏微微頷首,眉眼間帶著輕淺的笑意。
而與此同時,青雲寺,布置好由太子居住的寮房內,祝隱洲正在釀酒。
他學著沈晗霜白日裡的步驟,慢慢還原著沈晗霜今日釀的石榴酒。
燭光下,俊美無儔的男子眉目低垂,專注於手中的動作,冷白瘦削的長指與剔透璀璨的紅石榴相互映襯。
是一幅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畫麵。
在暗中看見沈晗霜和明姝雪、明述柏一起釀酒時,祝隱洲便不由自主地記住了沈晗霜做的每一個動作。
如今的他沒有身份與資格同沈晗霜一起做這些,也喝不到她親手釀的石榴酒,卻忍不住想要仿著她的步驟,嘗一嘗,也猜一猜,沈晗霜釀的酒該是什麼味道的。
思及今日明述柏偶爾看向沈晗霜時的溫柔眼神,祝隱洲手上的動作微頓。
明述柏以前從不會明目張膽地以那樣的眼神看向沈晗霜。他待沈晗霜與待明姝雪並無不同,總是站在兄長的位置對她們好。
但如今,明述柏似乎已經開始在那條家人間的界線邊徘徊了。
若他跨出那一步,沈晗霜會如何
會接受他嗎
祝隱洲眼神沉暗,許久之後才掩下心底翻湧不停的紛雜思緒,繼續著釀酒的動作。
無論還有誰心悅於沈晗霜,他都不會退卻。
翌日午後,祝隱洲去見了沈晗霜。
看見沈晗霜輕蹙的眉梢時,祝隱洲心裡一沉。
她不願見到自己。
祝隱洲心底堵著某些澀意,想道。
但他麵上不顯,隻同她說道“沈相今日來了洛陽,還帶著一位名醫。”
沈晗霜有些詫異。
擔心信會被皇後的人攔截,沈晗霜便還沒有給爺爺寫信說行宮這邊的事。
那爺爺此時來,許是因為爺爺之前答應過沈晗霜,九月沈晗霜的外祖母生辰時會來洛陽
“多謝殿下告知,我明日會回府。”
祝隱洲頷了頷首。
關於沈相來洛陽的事,祝隱洲沒有多言。
但祝隱洲的手下傳信說,沈相是臨時決定來洛陽的。
來之前,沈相夜以繼日地推進完善了變法細則並下發給各部。在這之後會有半月之期征求朝臣們的意見,沈相便趁著這段時日告假趕來了洛陽。
沈相不知道明老夫人是裝病,應是以為老夫人當真病重,才會急著處理完政事,趕來了洛陽。
得知沈相在洛陽安排了人暗中留意著明府的動向時,祝隱洲便隱約有了些猜測。但因為涉及長輩們的往事,他沒有貿然與沈晗霜提起。
除了沈相來洛陽的消息以外,今日祝隱洲還帶了許多葉形完美的楓葉和製作葉簽時可能用得上的材料來。
他將裝著它們的那個木匣子遞給沈晗霜,溫聲道“你看看,這些可以用來做葉簽嗎”
沈晗霜打開木匣,便看見了那些明顯是經過精心挑選的漂亮楓葉。
她已經不止一次同祝隱洲說過,他不需要為她做這些。
但他竟還是如此。
沈晗霜神色未變,輕輕合上了木匣,不再看它。
思忖了幾息,沈晗霜還是抬眸望向祝隱洲,開口同他提起“皇後與我說,她那個未能出世的女兒,是因為你才沒的。”
沈晗霜想查清皇後對外祖母下手的原因,祝隱洲或許也想拆穿皇後的假麵。
無論真假,當年的這件事也許與皇後長久以來偽裝出溫善模樣的目的有關。沈晗霜覺得自己應該與祝隱洲說一聲。
聞言,祝隱洲神色微滯,無聲地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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