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祝隱洲開始可以進食的那日起,沈晗霜便每日都和他一起用晚膳。是以斷雲方才端進來的也不隻是他的那份飯菜。
沈晗霜照常在一旁落座。
但她還未執起玉箸開始用膳,便聽祝隱洲出聲問道“今日發生了何事”
他頓了頓,有些遲疑道“可是我失控時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我傷到你了嗎”
原來他不記得了。
沈晗霜心神微鬆,暗自思忖道。
她輕輕搖了搖頭,說“今日的藥癮持續發作了太久,後來你還昏迷不醒,我隻是有些擔心。”
“當真”祝隱洲不由得蹙了蹙眉。
沈晗霜的態度如常,他卻仍然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沈晗霜輕歎了一口氣,溫聲道“當真沒有旁的事,眼下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你之前說過,若我做了任何讓你覺得不悅或是不喜的事,你會告訴我,對嗎”
祝隱洲的聲音啞得厲害,沈晗霜也從他的話裡聽出了那些不安與忐忑。
“對,我說過,也的確會這樣做。”沈晗霜如實道。
但不悅或是不喜嗎
那個吻忽然落在她唇上時,沈晗霜心底其實沒有這些情緒。
那個吻來得不合時宜,並不該存在於他與她之間如今的關係中。
沈晗霜看不清自己那時都有些什麼念頭,卻知道,她沒有覺得厭惡或不悅。
但更多的,她也不清楚。
其實直到此時,沈晗霜的心都還有些亂每次看向祝隱洲時,她都會想起那個吻。
分明隻持續了幾息便結束了,但那個無比曖昧的吻似是在她腦海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記。
沈晗霜想不清自己該如何麵對和看待那個等同於意外的吻,隻是憑借著自己的習慣與本能繼續待在這裡與祝隱洲說話。
但既然祝隱洲不記得,她或許可以就此翻過突兀的那一頁。她並未因此覺得不悅或不喜,也就不必再同祝隱洲說起此事。
還是更該順其自然,循序漸進。
意外便代表著不定和偶然,是無法預見也無法規避的。這與沈晗霜習慣的安定背道而馳。
沈晗霜並不擅長應對這樣的意外,也不想讓這樣的意外再次出現。
等祝隱洲成功戒除藥癮,他就該回長安了。而她會繼續留在洛陽。到時他們之間的關係應就會恢複正常,不會再有意外。
思及此,沈晗霜忽然鬆了一口氣,定了定神。
她為祝隱洲盛了一碗熱湯,柔聲道“快用膳吧,然後好好睡一會兒,天亮後就又該服用湯藥了。”
那碗可以讓藥癮發作的湯藥。
祝隱洲雖仍覺得有些不安,但見沈晗霜的神色間並無厭煩或排斥,且她不願說,祝隱洲便也不再繼續追問。
他打算等沈晗霜回屋歇息後再問一問斷雲。
無論今日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讓她和他之間的關係有了細微的變化,一直不曾離開的斷雲都應會知道。
祝隱洲和沈晗霜如往常一樣相對坐著用膳。
飯後,沈晗霜坐在一旁同祝隱洲說話。
沈晗霜知道,他們每晚睡前獨處時,祝隱洲都不太願意聊起公事,更想和她說些平淡瑣碎的日常。
比如院子裡的木芙蓉又開了許多,山上那些被之前那場大火燒過的枯木明年或許還能重新萌發新芽,行宮外來過幾隻無家可歸的狸奴
但不知為何,祝隱洲今夜忽然提起了一件公事“在從長安來的那道與齊氏有關的旨意上,父皇說想讓你回長安一趟。”
“除了可以協助調查齊氏,還可以暫時讓齊氏無法再對你下手。”
沈晗霜心神微頓“你之前沒有提起過。”
“那晚事發突然,後來我又因為藥癮一事被耽擱在此處,不能回長安,便沒有提起。”
祝隱洲解釋道“但我隱約覺得,或許不久之後,我就可以啟程回長安了。”
在祝隱洲看來,比起更糟糕的處境,今日藥癮發作後的反常之處或許更有可能代表著轉機。可這個猜測沒有實證,隻是他的直覺。
“你想讓我和你一起回去”沈晗霜問。
祝隱洲點了點頭,“讓你和其他的官員家眷一起回去,或是將你留在洛陽,我都不放心。”
齊氏曾命人在官道上劫殺了那三名貴女。明家在洛陽雖是最具實力的富商,但錢與權到底不一樣,明家的護衛也無法與沈府的侍衛相比。
北達國和齊氏野心勃勃,無論是否能成功戒除藥癮,祝隱洲都不能一直留在洛陽。但他也不能就這麼將沈晗霜留下,尤其是在知道齊氏想將她帶走之後。
“此事也是父皇和爺爺的意思,並非是我的一麵之詞。明日我讓斷雲將那道旨意拿給你看。”
“我並非不信。”
沈晗霜聽見祝隱洲又用了“爺爺”這個詞,但她此時無暇顧及。
她明白,如今齊氏還活著,或許齊氏還有手下留在洛陽。若自己待在明府,齊氏的人可能不僅會對她下手,還可能會牽連她的家人。
明府培養了一批護衛,爺爺回長安前也留下了不少侍衛,洛陽城外還駐紮著軍營。但比起戒備更加森嚴的相府和京城,洛陽到底不算安全。
比起彆的,爺爺總是會將她的安危放在首位。沈晗霜相信,爺爺一定已經為她考慮了許多,才會同意讓她和祝隱洲一起回京。
可沈晗霜隱約覺得,若自己和祝隱洲一起回了長安,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許會更加不可控。而這種不可控或許會給她的生活帶來許多意料之外的變化。
可能會是好的轉變,也可能會讓他們之間的關係陷入最糟糕的境地,再無轉圜的餘地。
但無論好或壞,遲早總該有個結局的。他們的關係不會就此停在眼下的位置。
沈晗霜垂著眸子,安靜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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