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可以更快地飛進去,但卻故意放慢了速度。
這還是他迄今為止第一次近距離靠近皇家科學院自產的頂級艦船。
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如今任重隻需肉眼觀察,就能通過分析艦船表麵的細微凸起以及溝壑的布局,琢磨出不少諸如設計理念和儀器設備的搭配布局等等信息。
這些信息可以為赤鋒科學院的艦船設計部帶來幫助,一些新的思路和方向。
之所以要搶這點時間,倒不是他在裝模作樣,而是他知道自己接下來就得穿越星門去遠疆星域中樞。
穿越星門時同樣無法與外界通訊,也要耗時近三個月。
他打算先能搞一點貨是一點,然後搶在進入星門之前將信息發回去,那麼至少能提前三個月給赤鋒族的艦船科技水平來個小提速。他就是這麼細。
停靠塢艙門關閉。
快速空氣填充引發的滋滋聲響個不停。
等飛船的環境監測播報外部氣壓和空氣成分比已經適宜人體後,任重便打開了飛船頂蓋,站起身來,一步跨出,又輕鬆一躍,跳到了地板上。
出人意料的是,那位遠道而來的鎮疆侯使者竟早已在此候著。
這是一名有著棕色卷發,個頭看著不甚高大,略顯清瘦的中年男子。
任重立刻在腦海中通過容貌鎖定了對方的身份,然後當場愣住。
馬維爾·路易,當年伴隨鎮疆侯打江山的德文·路易的嫡係子嗣,世襲伯爵,封號戰風伯。
與長年以冷凍沉眠跨越時間的鎮疆侯本人不同,作為侯爵麾下的得力乾將,路易家族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其家族中人隻會在遠航等特殊情況使用冷凍沉眠以節省時間,平時從不沉眠。路易家族世代為仆,與另外幾個家族攜手將鎮疆侯的龐大產業管理得井井有條。
身為擁有絕對自由的堂堂世襲伯爵世家,放著自家產業不理睬,也不去享受人生,隻托管出去以收取些基本的稅賦利潤,卻將自身全部的精力心甘情願地花到了鎮疆侯的產業上,形如仆從,也算得上機械帝國裡公認的奇觀了。
遠疆星域內甚至有傳言說,當鎮疆侯本人沉睡時,真正的鎮疆侯其實是路易伯爵。
這話有誇張的成分,但路易家族在鎮疆侯勢力內的權威卻也由此可見一斑。
馬維爾·路易正是當代的戰風伯,依托於鎮疆侯的權勢,馬維爾在帝國境內的地位甚至還要高於南鄉伯劉安。
“赤鋒伯你好,我是馬維爾·路易,很高興認識你。”
在任重還在發愣當兒,馬維爾已經主動走上前來,並且滿臉微笑著伸出手。
任重這才回過神,與對方握了握手,“戰風伯你好。請直呼我的名字任重吧,目前我還未通過審查,也不太習慣彆人叫我赤鋒伯。”
鬆開手後,馬維爾先做了個往裡請的手勢,也笑道“那行,不過你也請叫我馬維爾。我也不太習慣彆人叫我戰風伯,畢竟我的正經身份是侯爵大人的管家。”
這下二人倒是相視一笑,竟有點英雄所見略同之感。
行出去兩步,馬維爾又問道“先前我看任重你似乎有些驚訝?”
任重點頭,“當然。不隻是驚訝,甚至有些惶恐。侯爵大人威名在外,馬維爾你在遠疆星域和南鄉星團內的名頭也如雷貫耳。勞你的大駕遠道而來,我確實慚愧。”
馬維爾聞言,倒是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任重一番,然後說道“在我出發之前,其實曾經看過一些你的資料。傳聞你性格怪異孤僻,極難打交道,而且為人傲慢,很是有些目中無人。但這當麵一見,我發現傳聞都是放屁。”
任重哈哈大笑,“南鄉星團裡和我有關的傳聞,那必然大部分都是劉安的走狗編排的謠言,動機是要誹謗我,也是為了讓一些南鄉星團裡不知道內情的人提前疏遠我。我這所謂的傲慢,無非是來了南鄉星團後不肯去跪舔劉安表示臣服而已。那如果我這也是傲慢的話,劉安他那又算什麼?有些人呐,仗著天高帝皇遠,把南鄉星團當成私產,又把同僚貴族當成了自家圈養的狗。隻稍微來了個像樣的人,想要平視他,在他眼裡就成了挑釁。但事情歸根結底,不還是因為當初我壓根就不認識他,他卻從一開始就想要我的命所致,並且他從頭到尾都沒給我一個說法嗎?彆人待我如何,我自然待人如何。這不是很合理麼?”
馬維爾聽得連連點頭,“是這樣的道理。任重你是個性情中人。我家侯爵大人也是性情中人。等你們見麵時,一定會相見恨晚。至於你疑惑為什麼會是我來接你,卻是你自己有些妄自菲薄了。拋開你以前所做的事,比如那隱形塗料不談,但隻說你在之前那場伏擊戰中展現出來的能力,就足以稱得上光芒萬丈。給你再多的重視也不過分。任重兄弟,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縱觀帝國戰爭史,你的出現絕對足以稱得上裡程碑。”
對方吹得越來越厲害了,甚至連稱謂都給偷偷改了,任重雖然心裡也認可裡程碑這說法,但麵上倒還是稍微謙虛了一下,“馬維爾兄弟過譽了,不敢當不敢當。”
“嗨呀,什麼過譽。我從不說虛話。每個路易家族的繼承人在成年之前都必須學習當年侯爵大人的戰爭史。如果當初侯爵大人麾下有你,我們又怎麼會在戰爭中失去那麼多兄弟手足。你彆看我路易家族如今聲勢浩大,但我的先祖德文·路易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在一次戰敗逃亡的過程中眼睜睜看著他的兄弟為他殿後而死。”
任重問道“是威廉子爵嗎?”
“是的。我先祖曾說過,要論才能,威廉先生比他強十倍不隻。如果威廉先生沒死,或許早在十萬年前,侯爵大人就帶領我們反攻回去,奪回被升華者占據的故土星係了。”
任重再是一愣。
他直到現在才知道,那位鎮疆侯竟不算帝國本地人。
其家鄉居然早已被升華者占據。
難怪鎮疆侯如此惜命,又如此愛才,不惜讓馬維爾親自前來拉攏自己,原來是心中竟藏著這般執念。
“故土之恨,的確難以放下。侯爵大人這些年辛苦了。”
任重嘴上這樣說著,心中卻又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的故土。
你們的故土雖然已被奪走,但至少還擺在那裡,還有機會去看一看,奪回來。
我呢?
史隆長城與銀河係之間的距離……
遙不可及,此生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