讚美的話,伯洛戈還很真沒怎麼說過這類的話,但奈何有求於人,他也沒什麼辦法。
“艾繆非常好,非常厲害,研究一級棒。”伯洛戈麵無表情地說道。
艾繆皺著眉看他,“先不說你的表情管理問題,這讚美太蒼白了吧?”
“那……”
伯洛戈思考了一下,接著說道,“你打造的武器,是我用過最趁手的,就像我肢體的延伸。”
銀白的遊蛇從伯洛戈的袖口裡爬出,它上下起伏,像是在對艾繆打招呼一樣。
“這還差不多。”艾繆雙手抱胸。
“尤其是它將敵人撕裂時,臟器的破裂、血液的翻湧、骨骼的碾碎,你真該聽聽他們的慘叫聲……”
“好了,停一停!”
艾繆高聲打斷了伯洛戈的話,這個家夥的形容太古怪了,自己居然還指望著從他嘴裡聽什麼好話。
“我這算賄賂成功了嗎?”伯洛戈問。
艾繆沉默了一下,接著義正言辭道,“好啊!伯洛戈,虧我以為你是恪儘職守的優秀職員啊,你居然公然行賄!”
伯洛戈就知道,他就知道會這樣!
艾繆像是抓住機會一樣,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伯洛戈倒不是討厭這些,隻是在這樣的對話裡,他很少能占據優勢,可以說是全程落入下風,但伯洛戈又是個好勝心很強的人。
伯洛戈隻能用些彆的辦法,從言語的爭鬥裡贏得勝利。
他單手把艾繆拎了起來,雙腳離地,艾繆的控訴聲越來越低,直到如蚊蠅囈語一樣。
“你這是暴力脅迫啊……”
伯洛戈直接忽視了艾繆的話,他發現就不該聽艾繆的話,你聽了隻會被她帶進陷阱裡。
“清醒點了嗎?”
艾繆點點頭,伯洛戈接著把她放了下來。
雙腳落地,勇氣重回高地,艾繆抱怨道,“你這人真的很無聊啊。”
伯洛戈坦言道,“我隻是意識到在言語的爭鬥上根本贏不了你。”
“所以算我贏了?”艾繆的眼睛閃閃發光。
“算你贏。”
伯洛戈覺得自己就像在哄小孩子,搞不懂艾繆哪來的這樣奇怪的勝負欲。
艾繆蹦蹦跳跳,打開走廊一側的房門,這是一間臨時倉庫,裡麵存放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各式各樣的標識貼滿了鐵箱。
伯洛戈站在門口處,看著艾繆在鐵箱間翻翻找找,不久後她就拿起一個小盒子,將它遞給了伯洛戈。
打開盒子,裡麵裝的是熟悉的幻影匕,隻是這把匕刃不再有當初那般精致亮麗,反而出現了許多劃痕與難以剔除的鏽跡,諸多的裂隙布滿刃體,金色的金屬填補了這些縫隙,像是粘合劑一樣,暫時治愈了這把武器的傷痛。
匕刃在手中舞動了幾圈,伯洛戈將它插回腰間,衣擺遮過,隱蔽性十足。
“除此之外,我在檢索倉庫時,發現有件東西很適合你,”艾繆背起手,神神秘秘道,“申請的很順利,沒用幾天,它就被批準了下來。”
“什麼東西?”伯洛戈好奇道。
艾繆沒有回答,反而昂著頭,一副得意的樣子。
伯洛戈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說道,“我已經賄賂過你一次了啊。”
“嗨呀,好吧。”
艾繆知道,她今天無法從伯洛戈這裡得到更多了,這家夥是個有些容易害羞的家夥,需要循序漸進,不能急功近利。
將那神秘之物從身後拿出,艾繆一把劍揭開了蒙在上麵的黑布,一把血跡斑駁的手斧出現在了艾繆的手中。
“當當當!”
艾繆擬聲,像是彩票中獎了一樣。
和艾繆一臉的驚喜不同,伯洛戈在看到手斧的瞬間,眼神便凝重了起來,他能從手斧上感到到濃稠的血氣與殺意,像是能影響人精神般,注視久了,伯洛戈甚至能隱約聽到無數人死前的哀鳴聲。
“這是什麼?”伯洛戈問。
“一件契約物,因其索取的代價過於苛刻,很少有職員能順利使用它,久而久之它就被收容了起來,直到我再次發現它。”
艾繆將手斧放在一邊的鐵箱上,短暫的歡喜後,她也從手斧上感到了陣陣的殺意,不安感從內心裡叢生蔓延。
伯洛戈拿起手斧,它的整體外形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唯一算得上奇怪的,就是金屬表麵的無數劃痕與斑駁的血跡,伯洛戈試著用黑布擦拭一下,可當他擦拭掉一處的血跡後,另一處就會浮現起另一道乾涸的血跡。
“有意思……”
伯洛戈舉起手斧,借著頭頂灑落的燈光,仔細打量著它的模樣,與此同時,艾繆也為伯洛戈講解起了這把詭異的武器。
“這是把高等級收容契約物。”
高等級代表著這件契約物會造成重大的傷亡,因此需要高規格的收容保護,在沒有明確等級分類的契約物裡,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分級製度,例如伯洛戈的駭魂之容,它就屬於低等級收容,隻要沒有人瘋了,把它戴在臉上,它就安全的不行。
“它的來曆有些特殊,據說它本是百年前,在破曉戰爭時期打造出來的一件煉金武裝,但因戰鬥的瘋狂與慘烈,它的使用者向著魔鬼尋求殺儘敵人的力量,魔鬼回應了呼喚,並將這股力量賦予給了這把手斧,令它的使用者大破敵軍。”
艾繆回憶著資料,繼續講解道,“使用者利用它的力量,戰無不勝,可逐漸的,使用者也被手斧所索取的代價,逐漸拖入了瘋狂之中,乃至展開了無差彆的殺戮,最終死在了戰友們的刀下。
自那之後,這件強大的契約物又經曆了數任主人,但每一任主人都無法長期駕馭這把契約物,有些人保持理智,主動舍棄了這把武器,有些人則沉淪於狂怒之中,被武器所控製。”
艾繆說,“秩序局在十幾年前在一次行動中收容了這把契約物,也有人嘗試過駕馭這把武器,但他們都失敗了,隨後它被收容了起來,直到現在。”
伯洛戈反複檢視這把手斧,他留意到了一些有趣的細節。
兩側的斧麵上,重疊的劃痕構成了類似銘文的圖桉,遺憾的是伯洛戈讀不懂這東西,也無法確認,這到底是不是某種失落的文字。
除此之外,在斧柄處的纏帶具有著和駭魂之容相似的觸感,皮革上不斷地出黏膩的油脂,無論伯洛戈怎擦拭,它就像斧刃上的血跡一樣,始終無法消除。
“它的名字是什麼?”伯洛戈問。
“伐虐鋸斧。”
一個暴虐的名字,想想也是,它本就是為了殺戮而生,沐浴鮮血而行。
伯洛戈的指尖輕輕地蹭過斧刃,它看起來如此鋒利,但撫摸起來,卻有一種鋸齒狀的摩擦感,略微的痛意在伯洛戈的指尖傳來,抬起手,自己的手指居然被這粗糙的質感割傷了。
手斧上傳來一股詭異的吸力,血液硬生生地從這微小的傷口裡擠出了那麼一滴,落在了斧刃上,緊接著血液消失不見,像是迅速蒸發,又像是被這手斧吮吸乾淨。
伯洛戈覺得不對勁,問道,“它的力量與代價又是什麼?”
“隻要觸及鮮血,就會發揮出可怖的攻擊性,斧刃會像是活過來般,啃食對手的甲胃。”
在伐虐鋸斧出現的時代,科技技術遠沒有現代這樣發達,那是騎兵與盔甲主宰的戰場。
“它還會令使用者獲得諸多的加持,充滿力量、不知疲憊,乃至不知傷痛。”
艾繆講道,“它的許多使用者,就是在戰鬥中被它完全支配,失去痛覺的情況下,遭受了諸多的致命傷,可就算這樣,他們就像一具具活屍般,仍具備著作戰能力,直至戰鬥結束。”
伯洛戈心底滴咕著,“聽起來就像縱歌樂團那些人。”
那些自殘的瘋子,給予了伯洛戈極深的印象。
“那麼它的代價呢?”
伐虐鋸斧的正麵效果比較寬泛,具體能做到什麼程度,這需要伯洛戈的實戰來驗證。
“它的代價很簡單,伐虐鋸斧需要鮮血的獻祭,越多越好。”
艾繆頓了頓,繼續道,“你可以理解為,獻祭的鮮血、死亡、顱骨越多,它給予你的力量越強大,可一旦你無法滿足它對鮮血的渴求,它就會從你的身上索取血液,並且伴隨著加持的逐漸增強,使用者也會遭到狂怒幻象的折磨,乃至失去理智,變成了暴虐的殺戮機器。”
伯洛戈點點頭,他大概明白了自己手中所握持的,是一件什麼樣的武器了。
殺戮越是殘酷,給予的力量越是強大,但無法滿足它的渴血,那麼自己便會成為它的糧食,隨之而來的狂怒幻象也是如此。
這麼聽來,這把武器和自己還真是契合,不死之身令伯洛戈可以從容地承受代價,至於狂怒的幻象,伯洛戈覺得它影響不到自己,至少在一定的閾值內,它還無法支配自己。
“對了,有件事你要注意,”艾繆提醒道,“它一旦沾染鮮血,就會自行啟動,要麼不沾血跡,要麼就是一場大屠殺,想要擺脫它,會非常困難。”
伯洛戈遲疑了一下,隨即他聽到了低沉的呢喃,刺骨的劇痛從手臂上傳來。
低下頭,斧柄上居然刺出了密集的金屬尖刺,刺穿了伯洛戈的掌心,皮革的纏帶也紛紛散開,猶如蛇群般,爬上了伯洛戈的手腕、手臂,將他的肢體與手斧完全地銜接在了一起。
鮮血汩汩地從伯洛戈的體內壓榨而出,在艾繆驚愕的注視下,它們儘數灌既進斧刃之中,與此同時伯洛戈再次聽見了那低沉的呢喃聲。
聲音隨著鮮血的獻祭,逐漸清晰了起來,像是野獸在震顫著喉嚨,發出充滿威脅的聲音,又像是無數的蚊蠅在腐爛的屍體上飛過……
又好像染血的引擎正蠢蠢欲動,轟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