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宋知白果斷坐得離病床遠一點,接著就聽連祁繼續說,“而且醫生說我眼睛也快好了。”
此話一出,他驟然起身,下意識地抬手擋臉。
動作間,膝上的東西全部翻倒在地,細而
長的蘋果皮一圈圈落下,潔白的果實跟著砸出“咚”地一聲。
連祁敏銳地捕捉到鐵器落地的響,也坐起身來,“怎麼了傷著手了”
宋知白沒說話,看著自己泛紅的指尖,恍然。
再抬起眼,連祁已經踏著拖鞋循著聲音快步走過來,滿臉很嫌棄又很無語的表情,手裡拿著抽屜裡翻出來的創傷敷料。
醫院的刀為了防止病人自殘受傷,被磨得很鈍,所以沒有破皮,也沒有流血,隻留下微弱的痛感。
宋知白離得很近,清楚地看到那雙眼睛努力地眯了眯眼睛,但目光依舊空無定點。
還看到那雙色澤淺淡的像老虎又像寶石的瞳孔裡,不知何時起藏著微不可察的信任。
令人不敢細看。
連祁已經把繃帶樣式的敷料打開,“等等,你做什麼去”
宋知白沒有回答,幾乎是逃一樣地離開這個房間,倉促而羞愧。
但哪怕來到外麵巨大的天地間,他感覺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一種說不出的疲倦緊隨著席卷而來,幾近滅頂。
是很久之前就開始積攢的疲倦,情緒燃燒殆儘後的灰燼。
它們像水麵下崢嶸的岩石,或者埋伏在骨頭縫裡的沉屙,一直存在但一直被忽視,但終究還是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宋知白一時猶如置身海嘯,被旁邊的人扶了一把才略略回神,“謝謝你沈寧”
在他眼前的人,赫然是沈寧。
沈寧麵露擔憂地將大衣脫下來搭在宋知白的身上,“學長,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聲音還這麼啞。”
宋知白這才發現自己手腳冰涼一片,出來得那樣匆忙,哪裡還記得帶上外衣,而室內自動調溫,和外麵溫度相差二三十度之多。
他清清嗓子,“我沒事。”
然後把披在肩頭的衣服拿下來,“你穿著吧,彆凍到了。”
沈寧自然不願意,但宋知白把衣服遞到他手上就往後拉開距離。
退而求其次的,兩人雙雙走進不遠處閃著紅光的封閉觀賞球,暖風拂過,宋知白問“你怎麼來了生病了嗎”
沈寧才知道宋知白遇襲的事,自然是因為擔心來的,但他更希望宋知白主動告訴他,“公司員工體檢,說遇到你了,學長,我前幾天給你發了消息,但你一直沒回,是發生了什麼嗎”
說著,視線不由貪婪地落在宋知白微微泛紅的眼角和鼻尖。
冰雪捏就的人,因為那兩抹豔色顯得不那麼生人勿近。
但說出的話仍客套而疏遠。
宋知白“抱歉,我這幾天太忙,忘了看消息。”
沈寧笑起來,“我還以為學長遇到了麻煩,還想著幫忙呢。”
確實是有些麻煩,忽地,宋知白想起那一地屍首,還有筆尖戳進眼球的響。
後來他專門看了新聞報道,給連祁買糕點時也路過那條街道,但從前什麼樣子,之後還是什麼樣子。
就好
像一切沒有發生過,宋家和宋青平那邊也沒聽說有什麼動靜。
應該又是連祁解決的吧
他經過病房時不時地總能聽到些連祁和誰說話的聲響,罵罵咧咧的,醫院的牆也並不多隔音。
宋知白再次向沈寧道謝,“讓你擔心了,辛苦跑這一趟,項目的事我不會拖進度的,如果哪裡欠缺了直說就好,不用顧忌。”
沈寧“言重了。”
唇角依舊掛著溫煦的笑,“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餐館,學長用過飯了嗎要不要一起”
每每和沈寧一起吃飯,少則一小時多則兩個小時,平常沒什麼,但現在隻幾句話的功夫,宋知白已經模糊地感覺到自己體溫在不受控製地上升,喉嚨裡也越發疼。
估摸是方才受凍的原因,再耽擱一會兒,這脆弱的身子骨恐怕會當場倒下去。
他隻得溫聲拒絕,離開時還能若無其事地婉拒沈寧的幫助,沈寧說“學長,彆忘記我說過的話,有事隨時找我。什麼事都可以。”
宋知白頷首,“我心裡有數。”
又過了一個星期,宋知白覺得自己還是太想當然了。
這段並不算長的時間,宋知白可算用到了極致,他以一天兩三位的頻次到處聯係有名的孕科專家,甚至還來了趟星際旅遊,去拜訪了一位傳說中可治萬病的流浪醫生,但越隨著了解的深入,他越發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無解。
各個專家給出的答案和醫生先前給予的答複基本一致。
帝國缺兵少將,人口稱得上是最昂貴的資源,打胎也不是被提倡的行為,這種情況下,相關領域本就不夠深入的研究全部集中在怎麼保胎怎麼提高受孕率方麵,哪裡會有什麼在孕體毫無感覺的情況下摘除胚胎的法子。
在這種情況下,宋知白更是不知道怎麼麵對連祁。
他連食物都拜托護士轉交,但逃避隻是一時的對策,終究還是要見麵的。
又從一位專家處輾轉而歸,宋知白滿身風塵地站在連祁的病房前,沉默許久,但才推開門,就看到窗台大開,一個人站在上麵。
寒風呼嘯而過,窄窄一道沿上,連祁腳尖踮起,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瞬間,連祁比著對著腹部,笑容危險的模樣就閃現眼前。
他知道了
醫生告訴他了
數個念頭一閃而過,由不得宋知白多想,他丟掉手上的行李箱,幾乎是撲著衝上去,“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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