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書笑得很肆無忌憚。
“但是為什麼在這裡思考了這麼久”
他看到林知書草稿本上猶豫的、連綿的、胡亂的線。
“我在思考一件事情。”林知書眨眼間腦筋飛轉。
“什麼”
林知書抬手把書包裡的東西翻了出來。
她喜歡梁嘉聿。
不是男女之情上的喜歡,而是人對人的那種喜歡。
他身上有自上而下的貴氣,但是沒有世俗的傲慢。
他不吝嗇自己的誇讚,說明他是一個內心自足的男人,不會擔心對彆人的誇讚造成對自己的不自信。
而他看見林知書草稿本上的淩亂線條,他沒有不當一回事,他對林知書提出疑問。
父親不會這樣關心林知書。
父親的關心是龐大的、籠統的、自以為是的。而梁嘉聿的“關心”是具體的。
林知書攤開手裡的本子,上麵寫著“援助計劃”。
異想天開的計劃,她和同學組隊選題社會實踐,選到資助山裡的學生讀書。
捐錢,意味著自己要有錢可捐。但是長年累月的捐下去,沒有一定的家底就有些強人所難。
大家集中精力頭腦風暴,提出許多想法。
林知書指上最後一條,是她提出的
“大家合力湊錢,存進銀行,本金不動,用利息資助學生讀書。”
林暮嗤笑出聲。
“小孩子異想天開,梁先生你彆介意。”
林知書看著梁嘉聿,她想,這也是她給梁嘉聿出的麵試題。
他是什麼樣的人,就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梁嘉聿說“有意思。”
第二天,林知書收到梁嘉聿托林暮轉交給她的一個信封。林暮催著她快點打開,他也要看。
林知書拆開信封,裡麵是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寫有密碼的紙條。
紙條的最下方是一行遒勁有力的字
“算我入股。”
林暮火速帶著林知書去銀行,銀行卡插進去,是一百萬。
你看,這就是梁嘉聿。他隨心所欲,從不按常理出牌。
所以當他提出來要和林知書結婚時,林知書並沒有太大的驚訝。
隻是如今,她實在是欠了他太多的人情。
水杯送到嘴邊,林知書小口啜飲。
她已比從前穩重太多。
世事無常,富家小姐也被磨平了棱角。
但其實她生活並未比從前差多少,隻是少了父親的遮風擋雨。
林知書喝得很慢,但她很渴。
思緒飛著飛著,在水杯清空的瞬間才著陸。
放下杯子,看見梁嘉聿正望著她。
“你在等我”林知書問。
梁嘉聿笑,答案不言而喻。
“我剛剛走神了。”她說。
“在想什麼”
“未來。”林知書說,“我害怕自己餓死。”
“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是嗎”林知書總覺得很虛無,“我在想這個寒假我應該去實習,這樣以後可以更有機會找到工作。”
“你父親留了公司給你。”
“現在也不在我的名下。”
林知書沒把話說完,他們心裡都清楚。
林暮的資金都套在股市裡,拿不拿得出來都是個問題。
而公司的股份,全權由梁嘉聿代管。
林知書有理由覺得不安。說到底,她不信任梁嘉聿,即使那些錢在梁嘉聿眼裡其實算不上什麼。
“你擔心兩年後我不把公司還給你。”梁嘉聿直截了當說道。
林知書望著他。
很奇怪,她雖然並沒有和梁嘉聿長時間的相處過,但是她也覺得他們沒那麼不熟。
一百萬拿到手之後,林知書真的取出來放在自己的名下。
她存了定期,把利息捐給山裡的學生。
逢年過節,林知書常會收到那些學生的感謝信。她攢一攢,就寄給梁嘉聿。
對的,她從林暮那裡要到了梁嘉聿的聯係方式。
其實林暮也樂得促成這件事,他與梁嘉聿做生意,巴不得梁嘉聿與他家多來往。
每每要郵寄學生感謝信時,林知書自己也會寫一張卡片多謝梁嘉聿。
十六歲一直到二十歲,五年,不是一個短日子。
林知書覺得,梁嘉聿不是一個壞人。
“我有點擔心,”她不想隱瞞,“但我又覺得”
“覺得我沒那麼壞”梁嘉聿接她話。
林知書說“那麼窮。”
她說完,沒憋住,和梁嘉聿一起笑了出來。
梁嘉聿把手裡的杯子放下。玻璃與台麵敲出清脆的聲響。
外麵已不那麼亮了,他麵龐隱在光線之後。
“你說得沒錯,”他看著林知書,“我沒那麼窮。但是”
林知書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
她已二十歲,與他第一次見她時長大了太多。上一次見她,是她十八左右,剛上大學,頭發染成霧青,燙著大卷,迫不及待成為大人。
而這次再見她,已又變成黑色長發。
病房裡抓住他衣袖在哭,白皙的五官皺在一起,也好看叫人很難挪眼。
她時常在三月和九月聯係他,問他當下的住址,要給他寄感謝信。
但是這一次,他等到九月末也沒等來。
生活太平靜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巨輪在海水之中前行,沒有任何可以威脅他的東西。足以掀翻遊船的冰川,巨輪駛入,也如利刃裁剪白紙。
林知書朝那片平靜的海麵,每年丟兩顆石子。
你知道她有多有趣。
這麼多年,她對梁嘉聿的稱呼沒有重複過。
梁先生、梁大善人、梁老板、梁菩薩
再次見到林知書,她褪去些年少時的青澀。醫院的燈光並不明朗,她含淚的雙眸像是月色下晃蕩的湖麵。果實成熟了,到了可以采摘的季節了。
提出結婚的建議著實是有些衝動。
但他想到接下來幾年事業正巧都要在國內多奔波。
梁嘉聿不介意承認當中動機並不單純,因他原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小書,我沒那麼窮,”梁嘉聿一雙眼睛望住林知書,“但我也未必沒那麼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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