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勁臣恰恰俯身貼近下來
絕對音感的耳朵,在顧勁臣發出窸窣聲時就聽到了。
或者說,在顧勁臣終於從思考中醒過神,朝這邊看過來時,容修就聽到了他呼吸的變化。
遙控按鍵上的指尖微滯,顧勁臣輕聲“沒睡著麼,我幫你調一下座椅。”
容修紅眼微眯“口渴。”
顧勁臣心疼,伸手揉下他額頭,臉頰湊近貼貼,輕嗅著低喃“到底吃了多少糖,那小熊軟糖有伏特加。”
以顧勁臣的酒量,十來顆也必醉無疑,何況容修滴酒不沾。
酒醉的容修有多狂野、多熾烈
在一起的兩三年,彆說醉酒了,容修都沒有在微醺時要過他。
顧勁臣心跳怦然,有點走神,打開小冰箱,拿出飲用水,擰開
仰頭,開喝
嗯,他寄幾個先喝了。
咕嘟,咕嘟
容修抿了抿嘴“顧老師,你想親口喂我”
顧勁臣含半口水僵住,意識到自己走神了,一連串動作自然而然
驀地,容修前傾,伸手攬住他,霸道又強勢地抱過去。
顧勁臣身體不穩,跌在容修腿上,容修的唇就印上來,放肆地吸允著。
兩個寬大的航空座椅放平,合攏像是一張床。他怕壓到容修,手臂支在容修身旁,難耐地撐著。
容修如花豹伺獵,攪弄涎水似要將他拆吃入腹,還順勢調低了座艙,躺在艙內抱著人。
“嗚”顧勁臣伏在他身上,“容修,容修,”央求喚他,捶著,嗚咽囫圇說,“怎麼了,真醉了麼,你好反常。”
他何止反常,這小東西不似當初那麼黏人,同床入睡時不再主動往他身上爬,整天晾著他,若即若離的,叫他一顆心和身體欲火烹煮,哪兒還似當初冷酷
“容修”顧勁臣給容修解了渴,自己卻被酒香灌醉。
酒氣彌漫在空氣裡,與身體欲望激烈搏鬥,高領毛衣沒有紐扣,感覺容修的手從腰縫往裡伸,顧勁臣驚慌地喚“容修,不要,容修,還在車裡”
容修頓住,“你不願意”他驟然清醒,“抱歉。”
顧勁臣張了張嘴,藏著戰栗過的餘韻睨了容修一眼。
他哪兒是不願意,分明是臊得慌,兩人自打認識才車震過一次,還隻做個前戲,那感覺實在
顧勁臣強撐著顏麵,彆開臉不看容修。
容修注視他一會兒,見他瞳仁渙散,板著臉,好像不高興,深呼吸兩下,緩緩鬆開胳膊,將他從懷抱中放開。
沉默秒,容修坐直了身子,挽尊般找了點兒事情做,伸手放下車窗擋板,揉了揉顧勁臣的腰,說“先休息一下,睡一會。”
而容修坐直的一瞬間,顧勁臣順勢就被帶了起來。
腰間的力道鬆開,顧勁臣恍神了下,明明是自己說“不行”的,卻倏地有些失落,然後他點了點頭,起身回到自己的座艙。
周遭安靜下來,埃爾法車的奢華車廂內,放下窗擋之後變得幽暗。
顧勁臣降低艙椅,與容修挨著躺下來,調出了一張鋼琴曲的專輯。
遇到了紅燈,車停很久,但沒有堵車堵得心慌的情況。
過了一會兒,容修呼吸勻稱,很輕,好像睡著了。
顧勁臣覺得空氣有些悶熱,想到容修生性怕熱,就想去調節空調,卻突然被容修一伸手阻止了。
今天在外麵野瘋一天,他怕顧勁臣會著涼。
顧勁臣手指抖了下。
修長的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指腹帶著略微粗糙的繭。
容修按著他的手,輕輕地牽起來。
顧勁臣沒有收回來沒再像剛才那樣因害羞而言不由衷地躲閃。
因為他知道,隻要自己說“不”,哪怕隻是假意抗拒,容修也會認真的他是真的會退開。
車內回蕩熟悉的鋼琴曲。
今晚容修是有些微醺,兩三把糖果還不至於“醉”。
但也確實酒壯熊人膽,在摩天輪裡親熱一下,居然險些失控。
掌心滾燙,熱度驚人,顧勁臣任由容修牽著他。
兩人躺平牽著手,誰也不曾說話,隻靜靜地小憩入睡。
顧勁臣覺得,在倫敦眼上有了身體反應又緩和下來之後,身體就開始怪怪的,變得特彆敏感空虛,甚至後背有些發汗。
上車時明明已經脫掉了外套,此時仍能感覺到,汗水正在逐漸潤濕他的保暖內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容修的熱度也超高,心跳十分劇烈,顧勁臣幾乎能從透過指尖,感覺到容修的脈搏。
狂亂的心跳與狂熱的血液,刺激,克製,欲壑難平,從容修的指尖滲進顧勁臣的血管,融進他的血液到四肢百骸,好似容修在他的身體裡起承轉合。
顧勁臣燥熱地支起腿,並攏膝蓋,渾身難受似的繃緊小腹,又不安分地放平長腿,呼吸粗沉淩亂,感覺到體內可羞的荷爾蒙變化
顧勁臣開始憋氣屏息,凝神聆聽音樂。
車載音樂放著貝多芬的鋼琴曲,顧勁臣細聽發現,是施納貝爾版本的貝多芬32首奏鳴曲全集。
當初拍攝治愈日,幫樂隊搬家,除了容修無數大紙箱的樂譜和原創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古董黑膠唱片和cd。
容修有一張1966年的黑膠唱片,是甄素素送給他的施納貝爾版本奏鳴曲全集,可謂是真的古董了。
當時,龍庭彆墅混亂一團。
熊大海錄製組忙得焦頭爛額,兩人卻閒情雅致,蹲在地上整理唱片時,容修還給他講過童年趣事。
容修說,九十年代時,外公家裡還有一台六十年代的老唱片機。容修五、六歲正式接觸貝多芬奏鳴曲時,就是用那台老唱片機聽的施納貝爾錄製版本
鋼琴曲在炒豆子一樣劈裡啪啦的老唱片機雜音中,一天一夜,容修一口氣聽完。
容修告訴顧勁臣,那時他還小,根本聽不懂什麼,更不用說好壞,隻能對媽媽說“我聽過了”而已,印象最深刻的是“怎麼彈這麼快”,而且音也怪怪的。
直到容修青春期時,又買了一套更好的施納貝爾唱片,才發現以前聽到的“很快”是因為老唱機轉速有點快了,以至於聽到的音總是比原譜高了半個音以上。
顧勁臣仍然記得,兩年前搬進龍庭的那天,容修把施納貝爾推薦給了他。
其實,那時候的他並不會特意去聽某位音樂家的鋼琴曲,小時候也隻是為提高鑒賞力和底蘊去學習,出道後更是沒時間去聽古典樂,閒時也是看電影、拉片、體驗主角生活、寫小傳
所以,容修剛給他聽施納貝爾時,顧勁臣也聽不懂,不明白容修為什麼喜歡這位鋼琴家。
而且評價特彆高。
在容修的口中,施納貝爾的“貝多芬奏鳴曲全集”是經典傑作無論今後唱片或錄音有怎樣革命性的發展,它一定是永垂不朽的。
當時,容修對他說,聽不懂也不要緊,一直聽就好了,我相信,突然有一天,你會像我一樣,每隔一段時間聽一次,都會發現不同的東西。
容修還說,希望他自己的作品,也像施納貝爾一樣。
時隔多年,顧勁臣隱約察覺到了容修的意思。
施納貝爾彈奏的貝多芬奏鳴曲,雖然沒有強烈的個人風格特性,但是每一個音符都恰到好處;速度的變化雖然頻繁,可是又很自然。
恰到好處。
能稱為“經典”,就要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也要經得起“聽眾們慢慢成熟變老”的考驗。
這兩年來,顧勁臣聽施納貝爾史的這張專輯不下百次,鑒賞水平似乎也隨著個人成長而成長,每一次聆聽,都能發現過去沒有注意到的東西。
除了施納貝爾之外,容修還給他推薦過同時代的米凱蘭傑利。
同樣是容修非常欣賞的鋼琴演奏家。
為了更了解愛人,顧勁臣還特意了解過米凱蘭傑利。
這個人就比較有意思了。
簡直是鋼琴界的“搖滾大佬”。
單指“技術”與“個性”。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清楚地描述米凱蘭傑利的鋼琴彈奏法,因為這人所受的鋼琴教育沒什麼脈絡可尋,純粹屬於“用他自己的方法”。
也就是“野路子”,自由,純粹,熱愛。
顧勁臣甚至覺得,活在三十年代的這位鋼琴家,很像容修的個性
米凱蘭傑利也十分熱衷於下一代的音樂教育,甚至花了大筆錢財建立了一所國際鋼琴學校。
但是,所有跟他學過鋼琴的學生,卻沒有一個人像他一樣的彈法,因為學不了。
也沒有學生能詳細說出他的彈奏手法,就連學校教育係統也總結不出。
完全的興之所至。
有時候他心情雀躍,就拉著彆人儘興地說個沒完沒了,同行也好,學生也好,劈裡啪啦開始上小課。
有時卻一句話也沒有,讓學生隨心所欲地彈奏。
因為他認為,音樂是自己的事,所以不會苛刻技巧,充其量隻提醒學生注意觸鍵,以及樂句的呼吸,彈奏出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音樂。
顧勁臣想起月夜少女的作者、俄羅斯畫家“克拉姆斯柯依”的名言可能專業不對口,但藝術思考是貫通的
他說推動技術發展的並不是技術和技巧訓練,而是對再現個人想象的追求。
與容修那句“彈奏出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音樂”不謀而合。
事實上,手法技巧什麼的,連米凱蘭傑利自己也總結不出,他說,他隻是在彈奏心中的音樂,從沒有刻意糾結過技巧啥的。
而外人也始終百思不得其解,認為他的鋼琴手法沒個門派很奇葩。
就是這樣一個古怪的家夥,卻能被稱為“李斯特在世”。
後來唱片藝術雜誌在評價“米凱蘭傑利”時,使用了這樣一句話
越是對音樂感興趣的人,他的音樂越等於零。
這位超絕的鋼琴演奏家,令顧勁臣想起,滾圈對容修的評價。
沒有人能清楚地描述出容修的吉他演奏技巧,也沒有人能說出容修的音樂到底哪裡好。
因為熱愛,所以演奏。
是純粹的“零”。
不賣弄,不討好,不被派彆技巧束縛,不隨波逐流,更沒有名利地位的附加因素。
在搖滾大佬們看來,容修與他的音樂融為一體,他的吉他造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但,容修卻是國內滾圈公認的第一吉他手,即使他的位置擔當是樂隊主唱,更擅長的樂器是鋼琴。
就連亞洲前五的葉霄、原dk主音吉他的連煜,也都自愧不如。
如同當年世人無法理解、無法評價米凱蘭傑利一樣,音樂圈也有很多人不理解容修。
滾圈同行覺得,容修玩的東西根本不是搖滾。
古典圈覺得,容修就是個瘋狂的古典背叛者。
尼采說過一句話那些聽不見音樂的人,認為跳舞的人瘋了。
顧勁臣思緒放飛
這時,衛忠通知,前方進入西薩塞克斯郡。
顧勁臣不動聲色地抽了下手指,卻沒能從容修的手中抽回來。
輕輕動彈時才發現,容修出汗比他還要多,他們糾纏的手指汗涔涔。
容修緩緩睜開眼,車庫內燈光昏暗。
他側躺著,眼隙透出一絲猩紅而又清亮的眸光,絲毫沒有小憩過後的惺忪,直直地盯著顧勁臣。
到地方了。
顧勁臣感到口乾舌燥,餘光瞥向容修。
容修仍在凝視他。
顧勁臣心跳驟然加快,收回餘光,目視前方。
汗珠盛在唇上一小窪性感人中的淺溝裡,顧勁臣舔了舔唇峰,鹹鹹的,帶著辛辣的酒香。
沒一會兒,他們的視線再對上,說不上是清明,還是迷醉。
渾身熱流騷動,他們的愛巢就在前方。
埃爾法駛入西薩塞克斯郡,漸漸偏離了市區,駛向偏遠的海邊。
臨海而建的私人莊園,沒取名字,附近居民隻知業主是兩位神秘的東方紳士,隻在夏天來莊園度過假。
保姆車開進莊園大門,容修關掉車內氛圍燈,打開車窗一側擋板,和顧勁臣欣賞園內景致。
莊園麵積極大,大部分是休閒園林,東西兩塊建築群,東側是主宅彆墅,西區好像是管家和傭人們的住處。
由於商宇賢打過招呼,園內這些天沒外人,傭人們給了新年假期離開了。
此時隻有一位華人老管家和他的老部下們,負責照顧兩人的起居,以及院內的安保係統。
汽車減速駛入宅院,在彆墅前停下。
庭院燈光不明亮,卻微暖溫馨,一位身穿唐裝的老管家站在門口。
容家五方先開門下車,目光如炬巡視一圈,確定安全才放心。
容修和顧勁臣下了車。
雨雪霧氣濃重,顧勁臣駐足分辨四周。
朦朧中,樹影婆娑,海岸上有浪漫的街燈,隱約看見遙遠的碼頭燈塔
容修卻看不到。
絕對音感的耳朵聽到海浪聲,他嗅到海風的腥氣。
容修很遺憾自己看不見更多景致,便將視線落回到近處的灌木叢,以及三層高的彆墅造型。
庭院裡種植了一些較高的植被,聽顧勁臣說,那是英國最常見的石楠花。
盛開時有薰衣草的美感,大片的紫色灌木花海,讓人心情愉悅。
顧勁臣怎麼說,容修就怎麼信。
石楠花的花語有不少,其中就有“憂鬱”,還有“被背叛的愛”,紫色的石楠花,代表著讚賞和孤獨。
容修鼻翼聳動“聽說石楠氣味不好”
大概是被海風腥氣掩蓋住了。
顧勁臣“但是功效很多,清熱解毒,緩解情緒,預防癌症。”
顧勁臣並沒有太在意,沒必要對彆人家指手畫腳。
不過,庭院裡的石楠花不是商宇賢所種植,當然也並非出自參朗之手,總裁夫夫哪兒有時間擺弄花花草草。
“前業主留下的,是一位守寡的女強人,已經回法國了。”容修說,“朗哥還問我們介不介意,其實房屋已經全麵翻新了,都是新的,隻有庭院沒時間搞。”
“祝她好運。”顧勁臣莫名說這麼一句。
容修茫然不解,也沒多問,目光被設計獨特的三層彆墅吸引。
高低錯落的大平層,房子四麵通透的落地窗,擁有開闊的海景視野。
彆墅采用了不規則伸展的設計,不像中式房屋那麼高挺方正,伸展出了a、b兩座屋落,中間以一道西式長廊相連。
庭院中央的露台上,有一個50米長的無邊際泳池。
fityoo,能利用水流讓人原地遊泳。
相較於枯萎的石楠花,顧勁臣倒是多看了兩眼泳池。
容修喜歡遊泳和冰雪運動,“無邊際泳池”和“室內滑雪機”早在顧勁臣的裝修計劃之內,龍庭和馬場都想備上的。
說到家裡裝修,露台和閣樓都要重裝,書房和影院房也想合體,地下室和院子也想挖大泳池他們有太多想做的事情,但工作原因,最終還是忽略了生活。
很多事情隻有年輕時才能“一拍腦門說乾就乾”,錯過了就很難實現,也沒有激情去實現了。
容修回過神,望向房屋的另一側。
黑漆漆看不見遠方,但他知道,那是無邊無際的大海。
庭院地勢很高,想必在屋裡透過落地玻璃,就能將壯觀的海景一覽無遺。
是的,整座彆墅全透明設計,像一座水晶宮,每一間屋子都是海景房。
恰恰與“偷偷摸摸”相悖。
此時樓內燈火通明,不遮窗簾一眼望穿室內擺設,即使深夜陰雨連綿,也敞亮得令人心曠神怡,格外舒適減壓。
仿佛袒露在全世界麵前,他與他的愛人,還有他們所熱愛的、光明正大的生活。
忽然喜歡上這裡,作為避世之所,也並非不可。
容修踏上台階,回頭招呼顧勁臣“來。”
顧勁臣跟隨容修上前。
老管家撐傘迎下來,容修問“張叔”
“兩位少爺,旅途辛苦了,請進。”
老管家是商家的心腹,常年周遊在外,專門負責照顧商宇賢的海外房產,此時他一身中式新年唐裝,看上去還蠻喜慶。
並不似待客,更像迎接家主歸來,張叔恭迎兩人“回家”。
容修與老管家寒暄入內,顧勁臣抬手整理頭發和衣袖,慢一步跟進去。
大理石地麵光可照人,皮鞋踩過留痕,落地玻璃晶亮剔透,顧勁臣環視四周,四麵開闊,八方反光。
就連房子外麵鋼筋水泥的牆體,也包裹了一層明亮的珊瑚礁石,從內到外都閃耀著美麗的光澤。
這是一座豪華的水晶城堡。
相對而言,不如“天地靈氣”馬場彆墅那麼有“人間煙火氣”。
容修來帶他看國外的房子
一路上還不停地問他,感覺怎麼樣,喜歡麼
可是,他更喜歡自家的馬場,那才是容修給他的“家”。
雖然說,馬場的中式建築已經有些年頭了,房子裡也被很多藏品、珍玩以及兩人的生活物品堆得淩亂熱鬨,但那裡才是居家過日子的樣子。
龍庭的彆墅也經常鬨騰得亂糟糟
但,“過日子”就是會東西越來越多,房子越住越滿,小東小西都舍不得扔掉,每一樣都是他們一起生活過的回憶。
顧勁臣沉默了下來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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