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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三人的闖入讓二樓走廊裡亂了起來,這時大家才反應過來,是前任所長來了。
隻見張鵬飛一臉肅殺之氣,探頭探腦往門內擠的小警員們看這架勢,都忐忑不安地靠邊立正,敬禮問好。
張鵬飛大步進了門,此時訊問室裡的琴聲也停下來了。
容修放下吉他,從椅上站起身,笑道“張警官,您來了。”
謝傑和老李則是一愣,上前就要和張鵬飛打招呼。
張鵬飛無視眼前兩人,快步走過去,抓住容修的手臂,上下仔細將他打量了一遍。
“沒事嗎啊聽說還動了手”張鵬飛問。
容修頷首“我沒事,讓張叔擔心了。”
“那就好,沒出事最好,”張鵬飛重重給他手臂一巴掌,硬邦邦的肌肉,還是那麼結實,“走,先出去,有話出去說。”
“就在這說吧,樓下人太多,您幫我解釋一下,我去廣場管理處的原因局裡需要的場地證明,我實在沒有辦法拿到,”容修原地不動,將桌上的文件袋遞過去,嗓音淡淡的,“您要是再不過來,彆說可樂杯開幕式趕不及了,未來的十天半個月,我可能就要在拘留所裡度過了。”
見容修全須全尾兒好好的,張鵬飛一顆心才剛放回到肚子裡,一聽對方這話,瞬間黑了臉,他垂著眼睛,看著文件袋上麵的兩份大腳印文件,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謝傑和老李。
“市裡要搞文化活動,分局讓小容去拿個證明,分分鐘辦妥的事,”張鵬飛說,“老謝啊,你為什麼把他帶到所裡了還被拘到審訊室開幕式的總負責人,居然被關進來了,謝所長,這件事情你必須給分局一個合理的解釋。”
謝傑立正站好,“是。”
老實說,按照“下管一級”,張鵬飛又不是分局長,謝傑沒必要向他做出交代。但謝傑二十年來都是張鵬飛手下的兵,這種老上級,就好比終身的恩師,他是不可能不把張鵬飛當回事的。
謝傑心跳快如麻,顯得有點狼狽,解釋道“老大,他和袁主任發生了爭執,而且還有肢體衝突,我們隻是請容修過來協助調查。”
“調查這是調查你們就是這麼調查的誰教你的我嗎二十年來,我是這麼教你的嗎”張鵬飛一開始隻是說說,但說到“二十年來”時,他就真的動了情,情緒非常激動,低喝道,“兩邊產生糾紛,一邊在樓下茶水好煙侍候著,一邊在樓上訊問室關著你調查出什麼了好好的小夥子,關在這裡,你們打算做什麼你就是這麼服務人民的就是這麼執法公正的”
這麼一問責,謝傑差點站不穩,本來就嘴笨,這會兒更語無倫次了,“不不,不敢不敢,我沒有是,可是,我已經向小容同誌道過歉了”
謝傑說著,一抬眼,見孔方毅過來了,不由驚訝了下。
彆看這位孔家老三隻是副局級待遇,平時不吱聲不吱氣的,隻知道在位子上悶頭乾活,但要說到他的那個大哥,哪個不比劃出個大拇指那可是個公正廉潔、有口皆碑,真正為百姓解決困難的封疆大吏。
“不敢我看你們敢得很。”向來不怎麼說話孔方毅開口了,他麵色嚴峻,嗓音深沉,“錢塘是國家關注的重點合作單位,可樂杯涉及到多個省市的中小學,幾經波折,眼瞅著開幕式來不及了,這都火燒眉毛了這個小夥子,恨不得一秒鐘掰成兩半,三伏酷暑的來跑這個事,你們可倒是好,不分青紅皂白,連活動總負責人都敢抓還有什麼是你們不敢的開會時,上頭是怎麼交代的我們是文化大城,這是給我們爭臉的好事網上什麼情況知道嗎,百姓都在討論,首都開幕式是不是黃了,是不是要換彆的城市去辦你們想讓全國老百姓看笑話還是說,可樂集團明年在我市投資的項目不想要了在你們的眼睛裡,還有沒有市委,還有沒有首都,還有沒有黨”
最後一頂大帽子壓下來,謝傑兩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孔方毅蹙著眉,嘴角微微下沉,一扭頭對身邊的張鵬飛說“通知分局長過來解決吧。”
這回不隻謝傑了,連張鵬飛聞言也是一驚,分局長要是過來,就沒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啊,自己的老下屬謝傑肯定就要被問責了
謝傑都四十五歲了,這要是處分下來,這輩子就再無往前進一步的機會。
“老大”謝傑一個激靈,冷颼颼涼氣從他的脊梁骨冒出來,他紅著眼睛,懇求地看向了張鵬飛。
張鵬飛輕輕地歎了口氣,這次的簍子真的捅大了。
就在這時候,謝傑感到身邊老李用胳膊肘碰了碰自己,謝傑側頭看向他,老李則是微微垂眼,往容修那邊瞟了一下。
之前的氣勢洶洶蕩然無存,謝傑抬步來到容修麵前,滿眼都是哀求“容兄弟容總,您幫我跟孔主任解釋一下,拜托您了,我容總,所裡我的弟兄們,都沒有對您失禮啊”
“那倒是的,而且,我剛才玩得很開心,”容修眸子裡漾開一絲笑意,他看向張鵬飛和孔家父子,“謝所長身在其位,接到報警電話,及時趕到現場,這也是他的職責所在。兩位領導,是我主動要求留在審訊室的,樓下人多口雜,這裡清靜。你看他們,既沒有關門,也沒有銬住我,有飲料,有樂器,還有漂亮的聽眾。”
容修笑著往門口看了一眼。
走廊裡傳來一陣陣壓低嗓音的“啊啊啊”
在場幾人一聽容修這話,都不由鬆了口氣,正主鬆了口,能和平化解最好,不然到時候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張鵬飛回頭朝走廊嗬斥了一聲“都沒事乾了去乾活,再圍在這,今天都彆下班了”
說完,扭回頭來,張鵬飛朝謝傑冷哼一聲“既然小容幫你說了話,你的事,就先擱置了,你要端正態度,以後接受監督吧,其餘的事,下樓調解。”
“是”謝傑麵無表情,立正敬禮。
容修“”
端正態度什麼的,有點耳熟,容修沒忍住就有點失笑,他看向謝傑,“如果錄音也可以算證據,我會的。”
謝傑向容修投去感激的目光,“謝謝容總,謝謝您”
“不用謝,這把吉他,我拿走了。”容修說。
謝傑懵了“誒”
進一趟號子,還要順點兒東西走
“琴橋粘上了,隻能應個急,我回去做個新的琴橋給你,純手工的,網上買不到,到時修好了,你給亮子。”容修說著,拎著那把“大聖”往門口走。
走到門口,卻停了步,容修回過頭,想了想,道“以開裂痕跡看來,並不是他砸壞的,北方氣候太乾燥了。而且,吉他保養得很好,品絲和旋鈕都用砂紙打磨過,十年沒有一點鏽跡。可見,他真的很喜歡這把琴,也非常的珍惜他騙了你。”
容修的聲音輕飄飄的,像調侃一樣。
但他回頭看來的那一眼,眸光中卻仿佛閃過了一絲鼓勵,說完就出了訊問室。
謝傑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還記得,去年亮子和他大吵一架。亮子說,不想讀書了。於是,謝傑罵了兒子,他說,你小時候我給你買吉他,不是為了讓你以後輟學的。後來,兒子把吉他摔在了床上,他說“早就砸壞了”、“不要了”時,那冷漠的表情,就像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一樣。
從那以後,父子二人就很少再說話了。謝傑依然早出晚歸,有時候所裡忙起來,連家也不能回。
而謝亮則是還在抽煙,打架,搞對象,逃學,每晚混跡在各種夜店,結交了很多社會上的朋友,還加入了一支地下樂隊,連一句“爸爸”也沒再叫過他。
隨著這把吉他的“砸壞了”、“不要了”,父子倆的緣分,也淺得不如路人了。
謝傑還自嘲地想過,要是哪天不走運、因公殉職了,可能連個給自己捧照片、摔陰陽盆兒的也沒有。
現在,這個認識不到兩小時的小夥子,卻告訴自己他騙了你。
從二樓訊問室出來,一行人往樓下走。
孔鑫昶把容修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被他驚了這麼一下,都有點鼻塞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不舒服”
“還好。”容修說。
孔鑫昶看了看他拎著的吉他,想起剛來時看見的場麵,不禁小聲問“怎麼還唱上了”
“不然呢憋著還是發火”容修笑了下,“或者,像樓下的那位一樣,去說書”
孔鑫昶“”
是啊,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
孔鑫昶想起,過咱們隊長是神啊。
可是,容修不是神,是活生生的人,是血氣方鋼的漢子。
是人就會有缺點,會有脾氣,會有傾訴欲,會有忍耐的極限。
會難過,會脆弱,會疲憊,會爆發,會失去理智。
所以,一念之差,就可能會犯了無法挽回的錯誤。
可他卻從容地控製住了自己,在爆發的邊緣,強忍著怒火,作出了大家所期望的樣子。
一定很難受吧。
記得小時候,也有那麼一次,孔鑫昶想起,那時候的容修隻有十三歲,在爺爺的茶館裡,一位素質低下的暴發戶客人辱罵了小服務生。不管小服務生怎麼道歉都不行,後來,孔老爺子出麵了,笑嗬嗬地免了他的單,但是,那人仍然沒完沒了,甚至還對老人家罵罵咧咧的
發生那件事的時候,正值少年時期的容修,就像現在這樣,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情緒,他隻是靜靜地坐在窗邊,懷裡抱著吉他,突然就開始彈琴唱歌了。
當時的孔鑫昶正在氣頭上,簡直是一臉懵逼啊。
後來,怎麼解決的,孔鑫昶記不太清了,反正那個暴發戶再也沒有去過爺爺的茶館就是了,而且,那人開的手機店突然就倒閉了,整個井子門都沒有再見過那人的影子。
孔鑫昶問過孔老爺子,孔老隻是笑嗬嗬地咕噥了一句誰知道呢,問花容月貌吧。
再後來,接觸久了,孔鑫昶終於明白了,當時的容修,原來是在生氣啊。
他在生氣。
而且非常憤怒
想到這裡,孔鑫昶又看向容修的臉,他表情立馬嚴肅了起來,悶聲不吭地低頭下樓梯。
容修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等在走廊裡的富耀,那位津沽市來的大哥。
“你終於下來,沒事嗎”富耀簡直快急瘋了,還給一個京城的朋友打了電話,可是那邊又沒有門路,他小聲問,“他們沒對你做什麼吧你招了嗎”
容修一聽這話,差點笑出來,卻還是難掩心中的詫異,真的沒想到,今天才認識的大哥,說了不到半小時的話,竟然一直在所裡等著自己出來
容修笑道“什麼招了嗎,淨胡說,當心禍從口出。”
富耀捂了捂嘴,“對對,看我這人”
容修簡單地給富耀介紹了孔鑫昶,至於已經走進辦公大廳的兩位長輩,他就沒多做介紹了。
此時,在辦公大廳的人都還沒有離開,袁科交代完了事情經過,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桌上的茶水也涼了,看見孔方毅他們到了,不祥的預感讓他哪裡還有心情喝茶侃大山
小民警們也嚴肅在崗,前任所長的到來,讓他們全都緊張起來,張鵬飛什麼性格,平時就是一鐵麵黑臉啊。
見人下來了,不等彆人反應,袁科噌地從椅上竄起來。
“孔主任,真是慚愧,您這麼繁忙,還勞煩您親自過來。”袁科顫抖著雙手,熱情地迎了上去。
孔方毅的手輕輕碰了他一下,板著臉說“事情我已經了解了,實在太惡劣了。”
袁科瞥向往大辦公室走的容修,義正言辭道“是啊,實在是惡劣”
“玩忽職守,營私舞弊,損毀公文,毆打市重點合作單位總負責人,簡直是國家蛀蟲,令人發指”孔方毅聲音慢慢拔高,“我一定會在市委會上彙報本次事件,相信領導一定會嚴肅處理本次事件的相關人員。”
話音未落,袁科瞬間眼前一黑,整個人都癱軟了一下,急促呼吸兩下之後,他往孔方毅身上撲,哭喊的醜態畢露“孔主任孔主任你聽我解釋”
“等著向上麵解釋吧,今天管理處參與此次事件的,有一個算一個,等著停職調查吧。”
孔方毅說完,抬步朝容修的方向走去,袁科則是完全不顧及身份和地點,嗷嗷地哭著追在孔方毅身後。
大辦公室裡一片寂靜,所裡的硬漢們一瞬間都被顛覆了三觀。
怎麼回事之前還呼呼喝喝差遣小警官去倒茶水,口沫橫飛的說書,上一秒鐘,還在鼻孔朝天的告狀,怎麼突然就嚎啕大哭了
這特麼才是演技帝啊,國際影帝的演技也不一定比他好吧
“孔主任孔主任,我錯了,我是豬油蒙了心,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袁科哭得就快背過氣去,他的氣勢早就垮了,哭得傷心欲絕,不,其實是驚恐萬分,他心裡太清楚不過,這要是真的被扔去喝茶,他自己能經得住調查他能承受了那個後果
孔方毅並不理會他,心道一聲我給了你機會,那麼誰還會給我機會
袁科也是慌不擇路,開始左右尋找翟少輝。
可是辦公大廳裡哪還能找見翟少的影子
孔方毅來到張鵬飛麵前,將那個文件袋放在了桌上,“市裡的大事,廣場用地證明,我們這邊來辦,明早就送過去,你們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