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從茶餐廳出來,把咖啡點心放在車後座,拿出手機,打算再勸勸對方。
但是,她仔細尋思半晌,又放棄了。
勁臣這幾日的睡眠質量很差,整個人看上去都不太好,或許運動一下也不是壞事
而且,向來對穿著十分講究的他,今早竟然一反常態,明知道要和學員們一起錄製日常練習,還隨便套了一件衛衣就去上鏡了。
難道他又失眠了
臥室不開燈,坐在窗台上,看大馬路看了一整夜
花朵看著手機桌麵上的時間日期。
3月6日。
那就沒錯了,每個月的月初,顧老師的狀態都崩潰,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這些天,能不拍戲就不拍戲,威亞要遠離,坐車時更要上內鎖。
去年他的電影剛上映,一天晚高峰,在朝北大道上堵車,勁臣突然打開後車門下車,站在馬路中央,倉皇地尋找著什麼。
影帝出現在堵得死死的馬路中央,自然引起了市民好大的轟動,微博熱搜一上就是一個星期,黑粉的那些嘲諷的話可想而知。
這種可怕的情況千萬不能再發生了啊。
難道勁臣這些天在忙著拍戲,他不是錄製綜藝節目嗎,上次在房車裡聊天時他說,上午通常不需要他參與錄製,這個時間應該不忙才對。
蒼木皺眉困惑了一會兒,他站在飄窗前,望向窗外的車水馬龍。這個高度,隱約能看見遠方vue複古酒店的灰黑色房頂,藏在胡同裡的五星級高級住宿,地段非常好。
蒼木撥了容修的手機。
電話很快接通。
本以為會聽見青年在睡夢中被吵醒的不悅而又慵懶聲音,不成想,聽筒裡竟然傳來一陣嘈雜的音樂聲。
兩人扯著嗓子聊了一會。
容修避到了寬敞的露台,望著庭院裡的景致,回手拉上了玻璃拉門。
“等等,你是說,你一大早跑去看升旗儀式”蒼木驚訝地問,“你是一夜沒睡,還是起得早”
“起早了,天沒亮就醒了。”容修說。
“為什麼失眠”蒼木問。
“應該是時差這些年早起慣了,升旗回來之後又睡了半小時。”容修頓了頓,笑著說“丁爽和李黎明在我這,剛來不久。”
蒼木愣了“誰”
容修說“領班小丁,鋼琴師小李,在我這裡。”
蒼木“”
蒼木先是蒙了一下,緊接著就是不可思議、莫名其妙、憂心忡忡。小李和容修鬨了生分,容修又上台搶了對方的飯碗,現場觀眾的熱烈反響足以讓小李覺得沒臉,現在不是工作時間,他去找容修乾什麼
“小李不是對你鬨情緒麼”蒼木問。
“是啊,”容修說,“不過,他剛才和我道歉了。一進門,在玄關處跟我哭訴,說什麼大師兄,救命,求你了。看上去可真慘,如喪考妣的。”
如喪考妣什麼鬼
蒼木問“他哭訴什麼,求你辦什麼事”
容修說“小李拿了一些珍藏的交響要給我聽一聽,跟他分享心得體會,他要寫論文;丁爽帶著一把琴橋裂了的二手電吉他,拜托我幫他修理。”
“所以,你就隨便給人開了門,還把人請進了屋裡你和他們又不熟,”蒼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幾乎是脫口而出,“彆人抱著什麼心思,你好歹也有點兒自我防備意識。”
“冷靜點,蒼老板,他們都是你的員工。”容修說。
“對,你說的沒錯,他們隻是我的員工。”蒼木說。
容修啞然失笑“難道我要把人拒之門外”
蒼木一本正經“那也不能引水入牆。”
容修想了想“其實你想說的是引狼入室吧”
蒼木不吱聲“”
“你覺得,我這體格,他們還能把我怎麼著”
“”
“兩隻小綿羊兒罷了,跟你似的,一撲一個倒。”
“”
就算容修不介意,蒼木還是不放心。丁爽倒是好說,沒心眼兒的一毛頭小子,但是,小李對容修的反感態度太明顯了,而且他一向對搞搖滾的人不屑一顧,又怎麼會上趕著巴結容修不會有什麼花花心腸子吧容修的性格怎麼還跟以前一樣,一點兒不曉得人間險惡,當年
“幫個小忙罷了,你想多了。”容修安撫地說,語氣裡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有人求你幫忙,你就心甘情願地幫忙”蒼木這下真惱了,“還真是不見外,你把電話給他們,我問問,臉呢”
“沒什麼啊,閒著也是閒著。”容修一邊打哈欠,一邊拉開露台玻璃門,往大客廳的方向走,“我說,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蒼木“”
對。
我確實是有“妄想症”。
我是有“彆人迫害你”妄想症。
消失了八年。
就像失而複得的某樣重要的東西,肯定不會再把它擺在危險的地方,絕不能讓他出任何閃失,絕不能讓他再消失。
還有,良鄉。
如果不是容修提過這個地方,蒼木也不會這麼一驚一乍的,這個地名太敏感了。
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要去良鄉接誰
“開視頻,我磨琴枕呢,倒不開手。”容修笑了笑,“給你看看我。”
蒼木一呆“看嗯”
視、視頻
“快點,”容修嗓音慵懶,“不看,我就掛了。”
“看看,”蒼木深吸一口氣,“我這就上微信,我給你發邀請。”
容修掛了電話。
手機往沙發上一扔,蒼木飛奔進浴室,捯飭了一下頭發,剛要跑走,回頭看著大鏡子,嘴角旁邊是不是有點白白的像是要起皮,京城太乾燥了,趕緊抹了個保濕露,緊繃著一張臉,又飛奔回臥室。
發送視頻邀請。
容修很快接受了。
容修來到書桌前,把手機支在那,調整了一下角度。
蒼木看見,住處很寬敞,應該是大套房的客廳。
窗簾拉開著,室內很亮堂,但書桌上還是開了一盞台燈,上麵一片狼藉,鋪著一張硬紙板,卸掉六根弦的電吉他躺在桌上,琴箱上有一個“沈起幻”的簽名。
丁爽老實地守在書桌一旁,望眼欲穿地等著容修打完電話好給他修琴。
容修坐回到椅子,垂著頭,繼續專注地打磨那個白色小玩意。
丁爽的這把芬達是買的二手老美標,現在已經停產了。那小子以前是彈民謠的,電吉他是個外行,他把琴弦繃得太緊了,推弦時一個寸勁兒,琴枕裂開了點,以致於弦打品,一彈就嗡嗡響。
“琴行不給你修”蒼木沉沉地問。
“給我修啊,獅子大開口。”丁爽看向視頻裡的老板,稍息立正站好,“我跟他們說,弦有點兒打品,他問我要七百五臥槽,我這琴滿打滿算才四千八所以我就買了個琴枕回來了,還順道買了一整套工具,想著不就是換個枕嗎,結果,回家一試,根本不好使這個琴枕好像是什麼膠粘上去的,拿都拿不下來,怎麼換啊”
“是麼那現在怎麼拿下來了”蒼木站在公寓廚房的灶台前,正在給自己煮意大利麵。
“容哥剛才拿了個小刀、螺絲刀,還有一個錘子,一割一彆一撬一敲,咯噔一聲,就給它鑿下來了哎呦我的小心臟,我以為他會一錘子把琴敲碎呢,他下手可真狠啊”
蒼木“”拔牙呢,還咯噔一聲。
再說了,容修怎麼可能把琴敲碎。
“七百五,這個價錢怕也是拿一個牛骨或人工象牙的弦枕隨便給你一換,”容修說,“如果在國外讓大師給你純手工定製、打磨、調試一個琴枕,至少要一千美刀。”
“”丁爽呆了呆“就像你現在這樣”
“差不多,完全按照你的彈奏習慣、手感、力度、喜好的要求來,不高不低,舒服。”容修笑了笑,“不過,工具不太齊全,但也夠用了。你看,琴弦不能繃太緊,弦槽也不能太窄,010規格的弦要用011的銼來磨。”
丁爽麵癱著臉“哦。”
“哦什麼哦正經點。”蒼木不悅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教你呢,還不認真聽誰也不欠你的,下次自己弄。”
丁爽一副吃壞了肚子的表情“老大,我隻是個吉他愛好者,不是吉他製造者。”
蒼木冷著臉“那也要虛心聽,彈吉他的,哪能出點小毛病就哭天搶地的為什麼一大早跑去打擾彆人休息你應該多學著點,這和開車的男人都懂一點汽修是一個道理。”
丁爽低頭“是,老板。”
老大突然之間發什麼火啊,一大早吃木倉藥了
蒼木把番茄肉醬倒進盤子裡的意大利麵條上,盤子“咣當”往餐桌上一放,用銳利而又憤慨的目光瞪向攝像頭,直把小丁看得渾身汗毛豎立。
此時此刻,蒼老板的內心彈幕一大片,直接擋住了他的那顆恨鐵不成鋼的心。
臭小子,這些都是乾貨,你還不偷師
你知道現在是誰正在給你傳授獨門技藝嗎
井子門夫夫琴行的老板老梁和小宇,都不一定有容修的手藝好。
容修五歲和雷老學吉他,他可是雷老親手栽培、言傳身教、手把手教出來的得意門生居然給你修琴枕你信不信他在吉他工廠自己就能做一把吉他出來
“不要力道過猛,也彆心急,不怕磨的不夠,就怕磨過了,到時候整個琴枕就隻能報廢掉,”容修一邊說著,一邊用細細的小銼在弦枕的小凹槽上一點點地打磨,然後用砂紙磨底兒。
絕對是慢工出細活兒。
台燈的白色光暈,籠罩在他低頭垂眸的側臉。
四周靜了下來。
隻能聽見遠處的音響傳來的音樂聲。
“東四那邊有個琴行,佳農,”容修用閒聊的語氣說,“他家技術好,以後琴出毛病就去找他們最好找老掌櫃的親自給你修,老人家號稱京城第一吉他工程師,進門之後,應該會碰到他兒子看店,直接說是雷老的學生,老爺子桃李滿天下,他兒子也不知道誰是誰,肯定不會忽悠你。”
“雷老”丁爽呆了呆,想起去年聖誕來店裡演奏的雷老爺子,“該不會是雷利農雷老師吧”
“就是他老人家。”容修說。
“這麼巧”丁爽喜上眉梢,“哎世界真小啊,容哥,蒼總和雷老很熟的你不知道吧,我們蒼總可厲害了,人脈圈可廣,認識可多大人物,還有影帝呢,你讓蒼總介紹你們認識認識,貴人多了好辦事啊,嗯老板老板”
蒼渾身僵硬真木“”
隻見視頻裡的男人木著一張臉,埋在盤子裡,正在低頭猛扒麵條。
“好啊,蒼總性格好,平易近人,廣結善緣,”容修頓了頓,眸子裡漾開一絲笑意,“我對雷老爺子景仰已久,那就有勞蒼老板為我引薦了”
蒼木嗆住“咳”
該死的。
丁爽個臭小子,簡直和老趙有一拚,一直在挖坑。
看容修的這個表情
愛豆肯定知道我認出他了,看他笑的笑那麼帥乾什麼,殺人不見血的,還在那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容修接近攝像頭,微笑著看他“老蒼。”
蒼木渾身一僵“嗯”
“慢點吃,你臉上沾了番茄醬。”容修說。
“哦,”他摸臉“沒有啊。”
“有。”
容修一本正經地說。
“很紅。”
蒼木“”
“為什麼臉那麼紅”
蒼木“”
容修“嗯難為情”
蒼木“”
“因為我”
蒼木目光渙散“”
“想什麼呢”
容修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目光從屏幕上移開,繼續垂眼磨琴枕,而嘴上卻開始笑著唱歌。
丁爽一聽就樂了。媽噠,賴了一上午,等到花兒都謝了,也沒聽容哥開口唱一句,和老板聊幾句居然開嗓了果然清唱更好聽啊,丁爽大眼睛賊亮,緊跟著,鬼哭狼嚎地合起了聲。
真是狼嚎。
丁爽的合聲是“嗷喔嗷嗚”
容修唱的是“他倚著我肩,呼吸響耳邊,高溫已產生,色相令人亂。君子在摸火,吹不走暖煙,他加上嘴巴,給我做磨練。”
蒼木吞了下喉嚨“”
太、太色了。
容修你變了。
以前你很酷的,從不會欺負粉絲。
一般都是粉絲們調戲你,你連理也不理。
作者有話要說荀夜羽晴雪夜原文卦不敢算儘,畏天道無常。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