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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光與霓虹之下,樂隊男人們佇立於舞台上。
孤寂的金屬樂與哀傷的歌聲過後,時間和空間仿佛凝固,容修對著麥克風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於是便令台下觀眾們的心也跟著狠狠地抽痛了下。
觀眾席上的老容和同僚們抬起手來,卻久久沒能鼓掌發聲。
電視機前,多少背井離鄉的聽眾沉浸在這思鄉的歌聲中,遠在大洋彼岸的海外赤子們此時是怎樣的心情
彈幕也變得傷感起來,離家在外的網友們抒發著對家鄉和父母的思念之情。
“去年春節沒回家,今年中秋也沒回。”
“最怕家人打電話,也最期待他們的電話,心裡難受。”
“我爸一發消息就問我錢夠不夠花,我已經工作了啊”
這夜,人月兩團圓,多少觀眾怔愣在熒幕前,淚眼朦朧,難掩心中蓴鱸之思,手足無措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而眼前的畫麵裡,那張盛極的麵容忽然浮現出一抹笑容,仿佛點亮了整個落海西的夜空。
直到音樂緩緩靜下,容修靜立於靜謐之中,麵朝著廣闊的會場,似乎淡淡地笑了下,或許那並不是笑,隻是嘴角略微上翹,勾出一絲澀意來。
於是,在場的觀眾們,也不由自主地輕輕鼓掌,鼻間酸澀,隨著容修的表情一起勾出一道道笑容。
葉哲棟導演坐在監控室裡,淚水在眼窩中打轉。年近六旬的他正如歌中所唱年輕時豪情萬丈,離家打拚半輩子,父母離世時,他才趕回老家,自那以後好多年沒有回過故鄉了。
葉導眼前模糊地注視著舞台上的容修,那張英俊的臉逐漸朦朧,好像無數個夢裡自己若隱若現的少年時光。
“這是一首能傳唱很多年的歌,”身邊的副導演揉了揉臉,“注定成為經典啊,彩排時就是聽著好聽,沒想到會是這個效果。”
“臭小子彩排時偷懶了。”葉導演輕哼一聲。
其實,業內人士都知道,歌手彩排時通常會有所保留。情緒抒發過於濃烈,會影響現場感情發揮,因此也有很多歌手不會把白月光歌曲唱很多遍。
越是深愛,越是遠離,輕易不去觸碰。
中晚演出結束後,容修在後台收到了父親的微信,老容首長表示,中秋佳節要回家。
容修和兄弟們交代了一下,沈起幻今晚同樣要回家陪父母,白翼就負責帶著兩個崽子回龍庭彆墅了,於是今晚樂隊自由活動。
顧勁臣也要回家看望奶奶。
容修和兄弟們準備離開時,後台走廊裡,遠遠地,看見舞團一行人正往另一側的大門外走。
周圍人太多了,從身形分辨出了勁臣,容修駐足,兩人遙遙對視了一會。
聽見夥伴們招呼,勁臣小幅度地對容修比個打電話的手勢,就隨舞團小夥子們離開了。
容修和樂隊兄弟們道彆,又在央視現場逗留一會,接到老容電話之後,他從貴賓出口離開。出門時看見張南趙北早已等在出口處,遠處角落裡停著一輛首長車,旁邊是文東武西的越野。
容修打開後車門,老容坐在後座,笑盈盈地瞅著他,看上去心情相當不錯。
一路上在車裡老容基本上沒和容修說話,一直在接電話、撥電話,給他的同僚和老戰友們,都是當年一起官場沉浮的老兄弟不少叔伯在容修小時候都抱過他,如今長成了一個成熟有擔當的男子漢,而且還上了央視晚會,唱了首感動全場的好歌,當父親的當然要不顧形象地炫耀一番。
車開進容家小樓院子時,已是深夜時分,小樓燈火通明,一樓廚房的窗戶還有人影在晃。
甄素素吩咐阿姨們準備了宵夜,沒等多久,父子二人就回來了。
聽見院子裡有動靜,甄素素連忙親自跑去開門,探頭往外張望。
待老容進了門,容修隨後進來,甄素素還下意識地伸脖子往容修身後瞅了瞅。
容修視線飄向她,輕聲道“看什麼關門,當心進了蟲。”
“哦,沒有。”容修身後的庭院裡再沒人了。
甄素素嘟了下嘴,打消了心底隱隱一絲不切實際的小期待。大約退圈後生活過於平淡了,明明知道丈夫在家,兒子不可能把顧家那孩子帶回來,但心裡還是忍不住希望孩子能開心一點。
希望容修高興。
身為母親,甄素素再明白不過,容修是個極難動情的孩子,容修輕易不會去“迷戀”。
從小到大,兒子從沒問家裡要過什麼東西,不攀比,不虛榮,從沒開口說過,媽媽,爸爸,我想要個什麼什麼。
應有儘有是一碼事,開不開口索要是另一碼事。
小時候從不主動開口問父母要零用錢,沒主動讓大人給他買過遊戲機,也從沒有像彆人家孩子那樣賴在商場不走,玩具零食,衣服鞋子,手機電腦成年之前的容修,從沒有主動對父母開口要過這些。成年之後,他離開家,玩樂隊賺了錢,更不會對父母開口要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容修,一旦真心想要什麼東西,認定什麼事物,即便不對人開口,也一定會想辦法得到,然後執著而又專一地愛護著。
比如,他熱愛的音樂,他沉迷的搖滾,他費心的樂隊,他珍惜的兄弟們
如今心裡有了摯愛的人。
因為從沒有開口問媽媽要過,所以當甄素素從容修口中得知“顧勁臣”時,即使對方是男孩子,她也沒有辦法狠心對兒子說一句“不行”。
沒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告訴他這條路到底有多難走。
如果放在彆的家庭,或是被外人知道了,哪怕是走得近的親戚,也一定會指責自己一句不配為人母、溺子如害子、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吧
甄素素的視線有些模糊,目光從幽暗的庭院燈上挪開,兩父子在玄關換了鞋,她關上了家大門,回頭望向兒子挺拔結實的背影。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兒子從小自立,有擔當,他不會對不起彆人,更不會對不起自己,一定會把自己的路走得很好,甄素素始終相信著。
吃宵夜時和往常一樣,父子二人在餐桌相對而坐,以同樣的夾菜動作、頻率,帥氣地風卷殘雲。
席間,甄素素接到了甄老爺子的電話,她用誇張語氣把容修在中秋晚會唱的那首歌吹了一遍,老容則要矜持一些,但依然難掩得意之色。
見甄素素一直使眼色,容修便接過電話,和姥爺聊了一會,表示過陣子一定回去探望他老人家。
甄老爺子隻有甄素素一個孩子,容修沒有表兄弟姐妹,但隔著一層的親戚還是有的,老容不太喜歡那些親戚倒不是打秋風,也不是品行不端,主要是不上進。小輩都是不學無術、鬥雞遛鳥、遊手好閒的紈絝模樣,哪像自家兒子這麼爭氣老容生怕他們怕把容修給帶歪了。
見到父親臉色不好,容修隻好簡單再說幾句,就把電話交給了甄素素,很快就掛斷了。
“上次給你的材料,你看了沒有”老容嗓音深沉,抬眼瞟了一眼容修,“這陣子忙完了,年前把事情給辦了。”
容修怔了怔,沒等他開口
“把事情辦了”甄素素一下驚叫,“辦什麼事啊,喜事兒嗎我說,老容,你把我兒子當成什麼了年前這都中秋了隨便找個女孩子,就讓他辦事情啊”
“聽聽你這張嘴,簡直不成體統”老容被她叫得耳朵嗡嗡響,“我是那個意思嗎我是說,先相看相看,就是這個事情。”
“相看什麼相看,我兒子沒有人要嗎,為什麼要給彆人隨便看”甄素素一下怒了,扭頭瞪著容修,“兒砸,彆聽你爸的,你爸這人,不懂音樂,看不懂五線譜,唱歌還跑調,所以,時而不靠譜,時而不著調。”
老容放下筷子,板著臉,瞅了甄素素一會。
這女人有點奇怪啊,就在半年前,容修剛回來時,兩人還商量好好的,爭取三十歲之前給他成家,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不講理的老巫婆了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容禦身為一家之主,沉著臉時也挺嚇人。
容修在父親放下餐具時,就也跟著放下筷子,筆直地坐好了。
容禦蹙著眉,嘴角微微下沉,嗓音粗重,低喝“回答剛才我說的,你聽見了嗎”
“報告”容修頓了頓,微微頷首,沉默了很久,道,“是。”
“行了,不吃了,解散。”容禦起身,往樓梯的方向走,“早點休息。”
望著容首長虎背熊腰的背影消失在緩步台,甄素素繃緊的身子才終於癱軟了下來,僵著的表情也放鬆了些。
容修依然筆直地坐在餐桌前,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地麵。
一樓廊廳轉角處的值班室裡,就連容家“四小天王”,也被容首長的一聲低喝嚇了一跳。
聽見首長鈍重的腳步上樓梯的聲音,趙北一身練功服,小心翼翼趴門縫往外看,歎息著說“完了,真生氣了,看來今晚的遊戲節目要取消了。”
文東坐在宿舍的下鋪,緊盯著書桌上的電腦,“你想多了,首長不會生容少的氣,他是生”
話說到這份兒,也不用再說了。製度也好,輿論也罷,還有很多不可言說的,總之這些都是讓老容同誌愁白頭發的因素。
張南黑著臉,目光掃向一身練功服的趙北,“既然都準備上了,就一起出去跑圈吧。”
趙北苦著臉點頭“行吧,隻能這樣了,首長從上周就嘟噥容少中秋回家,好不容易才等他回來了的”
確實如此,以往容修難得回家一趟,老容隻要在家,就會帶著東南西北和兒子去練功房拉練一下。
平日裡容家規規矩矩,隻有容少在時,才是這個家最有活力、最溫馨熱鬨的時候隻要容少玩得高興,看見他臉上露出笑容,首長和夫人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也會特彆的高興。
東南西北四人,和容修的年紀沒差多少,大家一樣沒成家,一樣是鐵骨錚錚的漢子。
其實,容少的想法,他們有點懂。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一旦認準了就會一條道跑到黑,絲毫不給自己留一條苟活的退路。
“以後,要難了。”張南坐在下鋪床邊,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麼一句。
然後,張南輕輕地捏了捏拳頭,歎息一聲之後命令道“咱們能做的有限,隻要彆多事,彆給容少添麻煩。”
張南這句話沒說透,卻再明白不過。兄弟們心裡很清楚,容少心裡苦,所以大家在忠誠的基礎上,平時也絕不會對老首長多說一句。
家裡氣氛一落千丈,離開的念頭在心底一閃而過,容修唇角牽出一抹笑,正要從椅上起身,甄素素就抬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眼眶略微有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