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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盛夏”
攝像機在軌道上緩緩推動,盛夏匆匆在人行道趕路,身後傳來喊聲,他回過頭,看見一輛銀色捷達,那是1993年非常流行的轎車,隻有個體戶大老板才能開。
盛夏停住腳步。一個男人從車內探出頭來,西裝領帶,溫文儒雅,說一口好聽的南方話特彆溫柔。
“老板。”盛夏打招呼。
飾演自選商店老板“李瀚辰”的演員是一位大戲骨,之前一直在電視劇中飾演配角這是他第一次上大銀幕,也是顧勁臣親手挑選提拔出來的,因為不論氣質、笑容以及第二次見組時,和勁臣演對手戲,他都非常符合“李瀚辰”這個角色。
“上班”李瀚辰看了眼時間,“上來嗎”
“不不,”盛夏連忙搖頭,微笑道,“我習慣走路,老板慢走。”
“哦。”李瀚辰點頭,“那我先走了,當心看車。”
盛夏笑著地應他,見到老板,讓他一大早在家裡和賀邵明鬨的不愉快消散了不少。
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當年他孤苦伶仃南下打工,半年才找到“自選商場”這份穩定的工作,就是李瀚辰老板親自麵試的,沒有卡在“深戶擔保”這塊,這份信任令盛夏一直感恩。
李瀚辰是一位非常開明、性格溫柔的老板,很會做生意。
前年南方“連鎖超級市場”興起,李瀚辰將自選商場簡單裝修了下,今年還打算在近郊再開一家連鎖店盛夏的工資漲了五次,商店的發展前景樂觀,作為員工他也為此感到自豪。
而且李瀚辰從不過問店內員工的私事,今年有兩次盛夏因為感情生活不順利,精力不濟,上班沒有精神,結算時款項出了問題,老板都沒有嚴厲說什麼。
劇本中,故事進展到賀邵明再次失業,連續三天,賀邵明沒有回家,盛夏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昨晚,賀邵明醉醺醺回家,說跑業務去應酬了,盛夏多問了兩句,賀邵明就不耐煩地抓著頭,疲憊又愁苦。
盛夏說,過幾天就是三周同居年紀念日,想和他一起出去旅遊。賀邵明一下就火了,“你腦子進水了我正在找工作,你讓我跟你去旅遊出去不用花錢嗎”
盛夏就笑“是我商店裡的旅遊,老板組織的員工活動,可以攜帶家屬”
賀邵明“你是不是瘋了你在搞同性戀少特麼自我感覺良好行嗎”
盛夏笑容僵住,沒有再說話。
工作和生活的巨大壓力,讓這個上進的男人失去了耐心和熱情,而在賀邵明失業的三個月裡,家裡的開銷都是盛夏的承擔,所以他心情不好,盛夏心裡明白。
夜裡像平時一樣,沒什麼前戲,吐口唾沫抹一把,機械地闖入,頭埋在盛夏頸間,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做愛。
有時候,盛夏希望他能給予寵愛,用手摟他的脖子,求他親親自己,或者換個花樣,但是,往往在分鐘的歡愛裡,這種要求隻會遭到對方不耐煩的無視。
有時候盛夏體會不到什麼快感,還沒有宣泄出來,對方幾下結束之後就已經翻身去睡了。
盛夏想,老夫老妻大概就是這樣吧,他不是沒做過這方麵的努力
自選商場的隔壁是一家美發店,盛夏和一個洗頭小工“橘子”成為了好朋友,並且從他的手裡借到了難得的男男碟片,目的就是想激起賀邵明的情趣欲望,但賀邵明隻看了幾眼就不看了,說是兩個男的拍這玩意不要臉惡心得想吐。
這天早晨,兩個男人麵對麵用早飯時,盛夏像往常一樣笑盈盈地看著他,對他叮囑一些“跑業務時要注意防暑”的話。
賀邵明一句話也沒應,在盛夏起身去給他盛豆漿時,他望向青年俊俏的側臉,比起三年前,他長開了,成熟且俊美了,而麵對他時,還是那張像向日葵一樣的笑臉。
可不知怎的,看著那張笑臉,賀邵明心底卻起了一股無名火,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張臉上陽光熱情的笑容,在賀邵明的眼裡,變得無比刺眼。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都要累死了,可盛夏還在對他笑,完全不顧及彆人的心情,那笑容太火熱,太燙人,不合時宜,不管不顧,反而灼傷了彆人。
還有一周就要過年了,劇本進展出人預料地順利,故事進行到盛夏和賀邵明的“分彆”。
當年的那個站在他眼前,對他唱“隻願一生愛一人”告白的男人,對他唱出“隻因你是獨有”這種情話的男人,突然就從同居三年的租房裡搬走了。
是的,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租房衣櫃裡的衣服行李都搬空了,連個字條也沒有留,盛夏沒有b機,所以沒有收到他的任何聯係。
賀邵明離開的頭天晚上,他們做過愛,那晚賀邵明很激烈,許久沒這樣親熱過,盛夏覺得幸福得無與倫比。
事後,盛夏昏昏欲睡,依稀記得,賀邵明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盛夏,有時候,我不敢看你,你太明亮,太熱了,我覺得很累。
第二天晚上,盛夏下班,賀邵明搬走了。
熾烈愛過三年的男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盛夏像瘋了一樣,四處尋找他,沒有去上班,能打聽的人都打聽了。
那一年的廣東很亂,每天都有無數打工仔離奇死去,火車站更是亂得連一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
“賀邵明賀邵明邵明”
烈日下的沸騰人群中,盛夏茫然地站在人山人海中,呼喚著愛人的名字。
“卡。補下妝。”李裡導演說。
場景拍到這裡,群眾演員非常多,暫時休息了五分鐘,造型團隊上前,給顧勁臣補妝。
所有人都看見,顧老師站在原地,淚眼朦朧,任化妝師擺布,嘴唇還在一顫一顫的,像是還在喊著那人的名字,整個人仿佛抽空,像個被盛夏附體的漂亮軀殼。
場記打板“開始”
站台上人擠人,打工族大包小裹,車門擠不進去,從綠皮火車的窗戶往車廂裡爬。
盛夏倉皇地站在人群裡,日頭光暈讓他目光恍惚,他環顧著四周,希望能從某個人堆裡看見賀邵明的身影。
直到這時候,盛夏才想起,賀邵明從沒有告訴過自己他的老家地址,也沒有對任何朋友公布過兩人的“同性戀人的關係”,更沒有把自己介紹給他的任何同事。
兩人甚至從沒有在白天一起出行過。
盛夏第二段戀情結束,尋找的場景讓人看得難過,影片全程穿插盛夏的獨白,這裡也會有一段
“我和賀邵明的分彆,沒有長亭外古道邊,沒有執手相看淚眼,沒有故人西辭黃鶴樓,也沒有勸君更儘一杯酒
“隻不過是在一個和往常沒有兩樣的夜晚,有個人悄然離開了,有個人留在了昨天。
“我找了他半個月,有一天早晨,我突然想起
“那個站在我的麵前,眼神熾烈、深情款款地唱願一生愛一人的男人,從沒有對我說過以後,沒有和我一起聊過未來,也沒有說過要和我在一起一輩子。”
盛夏一直沒有去上班,他對老板請了病假,一連數日獨坐在同居三年的租房裡。
租房裡沒有開燈,桌上地上全是盒飯和垃圾,他一個人自言自語。
深夜的風,已經比較涼了,他遊蕩在大馬路空曠的十字路口,感到一陣陣的寒冷,不知何去何從。
單人戲份體現了出色的演技,賀邵明離開之後,顧老師將“盛夏”詮釋得精彩絕倫,讓在場工作人員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顧影帝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才能將盛夏演得讓人分不清戲裡戲外。
“過”李裡導演盯著監視屏幕,嗓音有點無力,“完美,收工,勁臣回去好好休息。”
花朵聞聲,拎著羽絨大衣,第一時間衝進布景,二話不說先把衣服給勁臣披上,然後她抬眼,細細打量他,“顧哥,吃宵夜吧”
勁臣緩緩蹲了身,把羽絨服裹緊了,整張臉埋在衣服裡,閉著眼,不想動,瑟瑟發抖。
因為暴風台綜藝作妖的事,昨晚容修和杜月海老師聊了一會兒。
容修沒有多耽擱片刻,今天上午,就帶著樂隊成員們,直接開車去往笑傲社總部。
dk樂隊以前還從沒有集體竄門過,容修也沒有去過喜劇社團那種地方,就趁著不是周末人少些,親自去拜會下杜老師。
男人們一路上都很興奮,大家有說有笑,車開到笑傲團所在的街道。
容修發現這一片特彆熱鬨,尤其是笑傲社大劇院的門口,他們今天的目的地在另一條街,是一座古樸老舊的大宅子。
好不容易找到了停車位,在胡同子裡走了挺遠,才找到笑傲團的大門。
厚重的木門,低調的裝潢,經年風吹日曬,油漆都掉了,半扇門敞開一半,隱約聽見院內喧嘩聲。
容修上手輕輕敲了敲門,院子裡一個小胖子探頭往門口望“你是”
“這不是容修嗎”一位瘦高個子青年笑道,連忙放下手中快板,顛顛迎上去,拉開大門,邀請大家往院裡進。
“師父在屋裡等你們呢容哥好,二哥好,幻哥好,崽崽冰灰你們好。”
小夥子嘴皮子利索的,禮貌地挨個問了好。
容修和他打了招呼,就跟著他往正房的方向走,聽對方自我介紹“我叫李雲炯,炯炯有神的炯,雲字輩的,師父是杜月海。”
“都是雲字輩的啊。”白翼困惑道。
“也不是,我們是風虎雲龍四個輩分。”李雲炯說道。
容修“朱雲寶是你的”
“他是我大師兄,平時都是他帶我們。”
這宅子還挺大,樂隊一行人跟著李雲炯往裡走。
經過一條小回廊,路過幾間敞著門的廂房,應該是學徒的練功房,仿佛能聽見朗朗讀書聲,應該是新生們在練習貫口之類。
穿過回廊,過了一道門,來到雙開大門前,推開一扇門,前方豁然開朗。
原來這是一個老式風格的京城小茶館
笑傲團的情懷讓容修的眼前一亮。
“師父在看師弟們練功,容老師稍等幾分鐘。”李雲炯招待樂隊兄弟們在第一排茶桌落座,“平時我們在這屋開會,有時做個彩排什麼的。”
笑傲團的大劇院才是演出地點,這裡的舞台顯然就是內部用的,小茶館的開會風格也很符合笑傲團。
容修和白翼他們聊天時,門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聽起來有不少人。
“師父來了。”李雲炯忙道。
容修起身望去,見杜月海一身綢緞唐裝,朝這邊走來,便和兄弟們禮貌問好。
寒暄片刻,杜月海一個個介紹自己的徒弟。
介紹完,又帶著容修參觀了這個小茶館,杜月海說,當初效益不好時,曾想過在這裡辦演出,隻有二十桌也是個營生,不至於放棄相聲這個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