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槐看著電梯樓層,才暗歎了一聲自己這些擔心好像都是多餘的。
兩人站在電梯裡,肩並肩沒有對話。
顯然周導的擔心確實有點跑偏,兩人怎麼可能有想法招惹彆人,即使真想招惹,也是在想怎麼招惹身邊這位。
在島嶼上,與世隔絕三十天,熬出了濃稠的情感與默契,直到大巴上還相依著睡去,而自打從下車那一刻起,就變得不太自然,就是心情和以往不太相同。
感情沒有淡下來,但距離拉遠了些,顯得生分客套了。
像糾纏一團的漁網,冷不丁鋪開了,清楚明白,絲絲縷縷看得通透。
反倒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容修的掌心從他的背上移開,眼裡斂了那絲野烈,臉上沒什麼表情,他恢複了以往的克製,笑道“能想象到,他們在房間裡會鬨成什麼樣。”
勁臣微微仰頭看著他,片刻之後點了一下頭,“你不想狂歡”
容修抬眼看樓層數字“不太適應。”
離開無人島,難免有點不習慣,周圍的環境有點陌生,渾身都不太對勁。在島上兩人親近都是稀鬆平常,不知怎的,現在肩並肩,卻有種莫名的不自然。
“突然離開習慣的某種生活,你舍得麼”容修問。
勁臣頓了一下,右手垂在腿邊,白皙手指微曲,指關節碰到了他的小指。
又過一會兒,容修又輕又深地吸一口氣,“到了。”
電梯到了樓層,勁臣鬆開手,兩人邁出轎廂,往走廊深處走去。
兩人步子不緊不慢,並肩而行像散步,來到客房門前時,容修忽然覺得,分配房間那日,像上個世紀發生的事。
那時候,兩人剛和好不到一周,出國住在同一間客房,標準間的兩張床不大,勁臣倚在床頭拉著他的手,那夜兩人擠在單人床上相擁入睡。
房卡貼近電子鎖,有幾秒時間,容修沒動作,隻是側過臉看著勁臣,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又像是在品味兩人之間莫名產生的幾分曖昧。
過了片刻,容修才開了門,門鎖發出滴滴一聲。
邁進門時他傾身,在勁臣耳邊開口說“我有點緊張。”
顧勁臣愣了一下,下意識抬起眼,對上了容修的視線“”
其實容修說完那句話就後悔了。
容修平日裡慣常克製,很少情緒外露,也不願袒露心扉,除了“怕鬼”掩飾不了,其餘的都不曾展示人前。
他不知道自己對勁臣說那句話主要想表達什麼,也不知道突然獨處一間房,怎麼能回到以前的相處模式,變回老夫老妻式的自然而然。
他以為勁臣隻會把這當成玩笑,像從前那樣說一句得體的客套話,或主動貼上來。結果勁臣背手關了房門,卻一直站在門口不動,容修餘光裡看見,勁臣頰邊染了絲薄紅。
很難描述那一瞬間的感受,容修大腦空白了兩秒,撩起勁臣額前的發絲,低著眼眸,像困住了獵物,把人抵在了玄關牆角。
那幾秒鐘氣氛有點微妙,兩人距離過近,仿佛某種曖昧的僵持。
容修看了他一會,有一瞬間有衝動對他說什麼,但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隻是攬了勁臣的腰,更近距離地注視他的臉。
“我不會不舍得。”勁臣先開了口。
容修沒有立即應聲,過了一會兒,才問“什麼”
“讓我習慣的不是某種生活,而是你,所以有你在,我在哪都行。”勁臣說。
告白般的話說得直白又真誠。容修眼中露出笑意,半是疑惑半玩笑,問他“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會娶麼,嫁也行,”勁臣緊靠牆壁,微微直起身來,“錄節目時你說,我們將來會有一座島,是可以邀請家人和朋友常去家裡玩的那種麼,是白翼說的婚島麼”
人有時衝動起來攔不住自己,勁臣問完後,渙散的餘光裡,看見容修俊臉的表情很平靜。
過了片刻,容修才湊近他,鼻尖輕擦他臉頰“你在求婚”
背脊緊靠在牆角,勁臣沒有再應聲。又過了一會,容修才抬步往客房裡走,從勁臣眼前經過時,他笑道“這件事情,你彆再提了。”
勁臣僵了下,那感覺像三伏天灌下冰啤,未飲先暈,眼前黑了下,從頭涼到了腳。
拍了這麼多年的戲,還有誰比影帝更明白,鏡頭前的一切,很多時候可以不作數。
像是違反規則後的反省或懊惱,問出這種問題卻不是一時衝動,勁臣垂下眼眸,唇角牽出一抹笑“抱歉,我知道了。”
容修走出幾步,在客房中央停步,轉頭道“不過,我允許你期待,從現在開始,請對我一直期待下去,我會努力的,所以,將來由我來對你說。”
勁臣倏地抬眼看他,整個心口一瞬間燃燒了起來。
滾燙的血液燒過四肢百骸,眼前有點模糊,整個人都醉意微醺的。
在某件事沒有眉目之前,容修從不說讓人有所期待的話,從不畫大餅,從不給合作方任何承諾,也不會在意彆人對自己是否抱有期待
剛才容修雖然沒明說什麼,但在勁臣聽來,這比任何承諾都要重。
不是“你要永遠愛我”,也不是“請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他說的是,請一直對我有所期待。
還說,我會努力的。
男人的情話可以有很多種,這一種是容修的方式。
從現在開始,不論是生活還是事業,我所有的努力、拚搏與奮鬥,都會因著你的期待而更有意義。
仿佛默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劇本,勁臣想起一年前的那句“餘生請多指教”,它們交相輝映,四兩撥千斤的力道,誘著他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淵裡去。
“拿防水膠布,”容修打開床頭燈,走到窗前拉住窗簾,背著身對勁臣說,“傷口處理下,帶你去洗澡。”
勁臣沒有立刻應聲,站在玄關望向他的背影。
喉間澀意強壓下去,僵化的血液活泛起來,皮鞋踩過米色地毯,勁臣來到容修身後。
聽背後傳來了一道很輕的腳步聲,容修站在窗前沒動。勁臣站在他身後,虛虛環住了他的腰,將額頭頂在他肩頭,問他“還緊張”
語意裡夾著同樣的緊張,還有一絲羞臊和寵溺。勁臣緊了緊他結實的腰,南方軟糯的尾音拖得長“想你了。”
窗簾合攏一半,留下一道夜色籠罩兩人,背後擁抱的姿勢往往要給人安全,對方也要更多的給予信任。
“先生,您想我了嗎”
“嗯。”容修應。
三十天的朝夕相處,卻說出想念對方的話,意料之中的兩人竟然默契地懂。
帶有暗示性的語句聽在耳裡,兩人更深刻地認識並體會到了“角色轉換”的難度從工作夥伴,到社會關係,到日常生活中的一生伴侶,再到更隱秘而又深刻的那層靈魂糾葛,關係的“轉變”與“規則”,需要彼此間一點點建立,用心地去適應,並精心地維護與磨合。
想象中“遊戲開始”的暗號並沒有在耳邊響起,勁臣聽到身前傳來一道很低的笑聲。
容修將窗簾拉嚴實,轉過身,將人帶到身前,他用指尖捏了一下勁臣的耳垂。
耳朵被觸碰的地方一陣微熱,勁臣聽見,容修湊近他耳邊氣息很輕,對他說“臣臣,去洗澡。”
喉結滾動了下,隻喚了一聲乳名,就讓他從耳垂染紅了半個耳廓,勁臣不可思議地凝視他一會。
關於稱呼,這男人總能不經意撥動他心弦,微醺的感覺又翻了上來,勁臣的呼吸變得更快。
也許是麵對麵貼著,又許是錯覺,廝磨間感到容修的心跳,兩人都像無人島平靜海麵下的暗湧。
勁臣微閉著眼睛,鼻息變得有點亂,“你的心跳跟我一樣快。”
容修“嗯”了一聲,聲音裡的啞意變得更濃,他垂下眼瞼往下看著他。
勁臣很輕地眨了一下眼,過了不知多久,他勾住容修脖頸,仰頭靠近過來。
兩個男人隱在角落裡,勁臣一隻手撐著窗台,蜷曲手指愈發緊,一隻手攥著容修的衣擺。
厚重的窗簾遮得嚴實,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關注與喧囂,鼻息亂而顫,帶著秘而不宣的期待,他們吻著對方,正式而克製,安靜又炙熱。
於是黑夜蘸了暖色,一對人影潑墨於白牆上。,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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