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又不是的,沈起幻警惕地看向遠處,趕緊拉著白二坐下。
勁臣好奇地問“容哥給你寫的曲子”
“是啊,寫給我的。”白翼激動地點頭,“不是寫我的,是寫給我的o,靈感來自於雷鳥。”
容修專門為白翼創作的貝斯獨奏曲。
開槍自殺的理想家
顧名思義,為了紀念雷鳥樂隊的原主唱,也就是島島樂隊現任鼓手戈強以前的隊長大哥。
三十歲那年,雷鳥隊長在家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是一位非常有才華的搖滾主唱。
斷斷續續的低音,開始連接成旋律,帶著一絲淡淡的神秘與孤獨感,縈繞在酒吧裡。
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其實從一開始,自己就被那沉重的、充滿懸疑色彩的音色吸引了耳朵。
那低音震顫的音符,仿佛深夜裡投入深湖裡的石頭,咚咚砸在湖麵上,深深地沉入心海之中。
指尖勾起琴弦,起初隻是零散的音符。
深沉而又靜謐的弦音,像是不成章法,但漸漸地,樂符就連成了一串。
幽暗的燈光裡,一顆顆黑色的音符,仿佛夜空中一顆顆星星,隱在黑色雲霧之中。
狄利詫異地眨了眨眼。
剛才他還在疑惑地尋找“動機”,卻忽略了自己沉浸在了那神秘未知的情緒中。
舞台上的那個貝斯手,看起來就像完全不在意聽眾們的反應,沒有被任何的小聲質疑所打擾。
不得不說,狄利有些小小的意外。
緊跟著,意外就來的無比巨大了
旋律在流淌而出,沉重醇厚的低音律動顯現
容修垂下了眼眸,像彈奏他的吉他那樣,注視著貝斯的琴頸。
明明唇角勾勒起了淺淺的笑容,顧勁臣望著舞台上,卻感到呼吸困難,無比的壓抑難過。
對比不強烈的舞台燈光裡,仿佛全世界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淡淡的悲傷,婉約而又淒美的旋律,似乎在講述一個故事。
當雷鳥主唱答應了資本家的條件,讓他的隊員們得以繼續活躍在舞台上。
在世人眼中,他是一個為了金錢出賣戰友、並且有嚴重精神疾病的搖滾主唱。
直到他去世兩年後,事情真相才公之於眾。
他是band的隊長,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熱血青年。
他是一個落魄的理想家,他希望帶著他的兄弟們攀上高峰。
當名利的大山壓在肩上,當他成為了資本的工具,他就失去了自由。
唯一沒有失去的,唯一能主宰的,是自己的死亡。
容修的手指頓了頓,這一顆休止符,具有無比強悍的震撼力。
悲傷的旋律再次響起,揮之不去的悲傷在耳畔蔓延。
猛然之間,容修加快了彈奏,時而緊湊,時而鬆散,這是一個對比樂句。
緊湊部分不比鼓的氣勢弱,右手的勾弦,讓整個樂句富有律動,音符更加的緊密。
而後,第四拍反拍勾弦,拍子又延長了,將riff緊密銜接,出現了一中鬆散的感覺。
像一問一答的對話。
真正的悲哀,是什麼
不是失去了創作靈感,而是失去了自由。
當我失去了自由,靈魂禁錮在血肉之軀中,猶如行屍走肉。
貝斯的旋律越來越快。
在容修看來,現場演出的時候,最能帶動歌迷、活躍現場氣氛的,其實並不是曲子的“旋律”,也不是主唱的“唱功”,更不是任何其他的元素
而是情緒,節奏和力度。
這也是容修今晚要實驗的,為了dk樂隊的首場演唱會。
一支對節奏和力度掌控力強大的樂隊,能輕而易舉地控製歌迷的情緒。
這個“節奏”和“力度”,其實並不是鼓點的節奏,而是根據觀眾的現場反應,隨時做出的一些細微的小調整,以及控製。
想要做到這一點,其實很難。
在整個樂隊中,貝斯在其中的作用非常重要。
這中“控製”,容修還處於研究階段
控製。
這或許也是do的天性
舞台側邊的卡座上,狄利忍不住閉了閉眼睛,感受著那揪心的旋律,好像跳進了深夜的大海。
一鬆一緊的弦音中,仿佛浮浮沉沉,周遭一片黑暗,他感到溺水般的窒息,被洶湧而來的孤獨與無力吞沒
他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與思緒,隻能放棄掙紮,隨著那如海般的旋律,漸漸地下沉
岑輝側過頭,看向狄利。
他以為,當容修演奏時,他會得意地炫耀一番,但他此時一點那中心情也沒有。
桌上的意大利麵一動未動。狄利張了張嘴,想要點評點什麼,卻又像不知如何是好。
老實說,這支曲子他從沒有聽過,此時帶給他的,不亞於他年輕時第一次聽oysunday大提琴弦音時的震撼心情。
這時候,舞台上,貝斯的旋律又慢了下來。
低音下潛到最深,在黑暗中緩緩流淌,狄利微微揚起頭,這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什麼。
難以想象,前一秒還打算要仔細考核對方的技術,卻在下一秒忘記了一切。
借著舞台的燈光,他的視線落在了青年那修長手指上,去注意青年的指彈的技巧。
讓他不可置信的是,青年幾乎沒有用貝斯的高超技巧,隻是指尖與琴弦的碰撞,就勾勒出了如此悲傷到極致的旋律。
這旋律,令同樣對音樂敏感的聽眾們產生了共情。
酒吧內,漸漸安靜下來,九桌客人,都沒有再交談,所有人都望向舞台上。
就在這時候
木門輕輕推開,一位穿著休閒西裝的男士進來。
他環顧四周之後,在服務生的引導下,往酒吧中間的其中一桌走去。
顯然已經有位子,他來找朋友的。
男人往前走時,並沒有注意到,酒吧偏僻的角落裡,正有數道目光注視著他。
偏僻卡座那邊,樂隊兄弟們的目光都朝那邊投去,隻有顧勁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舞台。
休閒西裝男人找到了他的朋友,來到那一桌挪出椅子。
就在他要落座的時候,忽然回頭望向了舞台,像是專注傾聽了一會兒,而後緩緩地坐下了。
音樂依然在繼續,音符越來越弱,仿佛厚重的黑夜中一抹微弱的光芒。
沈起幻忽然眼底露出驚豔,容修在拇指勾弦時,竟然加入了西班牙吉他的rasgueado技巧。
那旋律很輕,很輕的,像是一不留神就會錯過,沈起幻幾乎全神貫注在聆聽
令人驚訝的是,在越來越輕的快速彈奏中,剛進來的那位男士,和周圍的朋友小聲招呼了一句,並沒有喚服務生過來,而是親自往舞台近處的吧台走去。
他來到舞台邊,細細傾聽了一會,望著舞台上演奏貝斯的男人,然後他轉身來到吧台前,對調酒師說了句什麼,坐在了高腳椅上。
那個位置,正對著容修的方向,他就坐在那兒,接過調酒師遞來的洋酒,細細地品味著。
“我的天,為什麼會這樣”遠處偏僻的卡座,白翼驚訝地嘀咕了一聲。
魔王也許並不會魔法,但容修會。
容修的目光落在那位男士的身上,與他視線相撞,對他微微頷首,而後彆開視線。
容修低頭垂眸,長睫微遮,忽然之間,他的節奏加快
氣勢十足的十六分音符連奏,隨後,樂段中開始出現了s。
低音勾弦s,彙集了強烈的速度感
緊接著,食指雙音勾弦,彈奏得越發地快,而力度卻絲毫沒有加強
遠處,顧勁臣的手臂上一瞬間就浮現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身為電影人的顧影帝,幾乎看到了一幕幕蒙太奇的畫麵
無數的指責,內心的掙紮,
搖滾的混沌色彩,像顏料盤打翻。
吉他和鼓砸碎一地;
黑暗的海麵上如此平靜,血色的月光下,有一艘支離破碎的小船,不知到底要漂向何方
專屬卡座上,狄利忽然深吸了一口氣。
渾厚壓抑的前部分樂段之後,緊跟著,就是如此劇烈的旋律反差
猶如宣泄一般,音符傾瀉而下
s技巧並不長,隨後又回歸到了仿若內心獨白般的對比樂句
閉上眼睛,鼻間酸澀。
樊川川拿起他的啤酒杯,起身道“這邊離音箱遠,我去那邊聽聽。”
遠處,一桌女性友人對視了一眼。
兩人拿起手中的雞尾酒杯,對服務生小聲交代了一句,然後一起往舞台走走。
她們在距離舞台最近的那桌,坐了下來。
岑輝看著她們,詫異地眨了眨眼。
事實上,平時客人不太喜歡坐在那桌,因為距離舞台太近,音樂聲過大,會影響交談。
偏僻卡座上,樂隊兄弟們都很納悶,容修到底用了什麼魔法,讓那些人向舞台移動的
他真的控製了客人們的行動啊
“他是怎麼做到的”白翼戴上了鴨舌帽,從卡座站起身,緊盯著舞台上容修的手指。
再沒有比京城小伯頓更好奇的了,他也想要學會那中魔法
這時候,顧勁臣轉過頭,低聲道“以前,我的導師說過一句話,有時候不要把注意力全放到看上,而忽略了聽。”
白翼怔了怔,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慢慢閉上眼,緩緩坐下。
是的,就算是“看”也看不出什麼,容修根本沒有使用什麼高超技巧。
容修隻是在演奏過程中,更多地改變了手指彈奏的位置,製造了不同的音色
還使用了踏板微妙地控製了音量變化
流入耳畔的低沉旋律,時而厚實沉重,時而悲傷壓抑,又突然給予人緊迫與畫麵感。
音樂進入到後半段,無邊無際、無止無儘的孤獨與壓抑過後,再一次迎來狂風驟雨般的宣泄
那一聲聲極具顆粒感的低音,就像一聲聲的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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