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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時候,容修寫歌一氣嗬成。
這次他沒有完成這首歌。
看不太清楚。
心裡的我和我。
心裡的我。
退役之後很久,這段時間,容修覺得自己能感受到心裡的自己,但他看不清楚
可是,他始終相信,不管過去多少年,心裡的那個自己都是不一樣的。他不一樣,他是與眾不同的,他聰明絕頂,英俊非凡,得天獨厚,聖潔而又明朗。
永遠青春年少,永遠熱淚盈眶,永遠赤城,永遠搖滾,永遠心跳。
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心裡的那個自己越隱越深,越來越沉默,膽怯,將就,隨波逐流,漸漸變得模糊,叫他看不清楚。
這是一首朋克,簡單粗暴的三和弦,節奏強烈。
白翼隻從容修的吟唱,就分析出了歌曲特點。
每個人的心目中都有一個那樣的自己,期待中的,理想中的,這首歌能令聽眾產生共鳴。
如果能完成,不失為又一首佳作。
“什麼叫心裡的你你寫的難道不是我嗎”白翼看著歌詞,尋思了半天,有點回過味來,不解道
“你看,歌裡這個二逼青年,住在你的心裡什麼叫在你心裡是你心裡的好兄弟喂喂,難道不是我嗎我不是明晃晃在這兒嗎”
容修嫌棄地瞟了他一眼,張了張嘴,卻發現,竟然無法反駁。
“你也知道自己是個二逼青年”
不過,仔細想想,看這主旨、立意,以及歌詞裡的描述,容修心裡的那個自己,在某一方麵,確實與白老二這尿性的有著驚人的相似。
是啊,要不然,怎麼可能做好兄弟二十年
這時,容修還以為,白翼口中的這首“人格分裂”的歌曲,他不可能很快完成。
如果是十九歲那年,他很可能立即完成它。
而現在,容修不知道心裡的那個家夥躲到了哪兒,當他想要找到對方,繼續下筆時,腦袋裡一片空白。
容修對自己的創作習慣很了解,所有不能一氣嗬成的作品,都是後來靠技術和套路完成的,而不是寶貴的靈感。
也可能完不成,淪為永遠的半成品。
就像琴室的大紙箱裡,那上千首隻完成一半的原創作品。
這天中午,外賣小哥來送餐時,容修看著白翼吃了大半盒。
快到下午時,他沒有在醫院用飯,就表示要回去忙工作了。
直到這時候,容修還沒看出白翼有什麼異樣
簡直是國際影帝附體。
所以,容修和家裡兄弟們,以及國際影帝本帝,都沒有料到
在容修去醫院探病的當天夜裡,白翼就上演了一部好萊塢大片,驚動了整個住院大樓。
對於事件的描述,較為玄幻。
武西表示,快到淩晨十二點的時候,他和白翼一起去水房吸煙。
在水房裡,白翼掏出煊赫門一看,竟然是個空煙盒,他就說,要回去拿包煙。
於是,武西就在水房,一邊抽煙,一邊等白翼。
而趙北,則在玻璃大門外麵,坐在靠窗的長椅上,兩排電梯門就在他的眼前,他確定白翼沒有從病房出來搭電梯。
所有的逃生通道都鎖門了。
但是,白翼憑空消失了。
這裡是十三樓,他總不會真像越獄或肖申克的救贖一樣,把馬桶卸下來,或挖個地洞逃跑吧
總之,真是萬分搖滾的一晚啊。
事實上,白翼這邊也挺著急的,應該給他加個bg
這種“緊迫感”,不亞於拍攝越獄大片。
脫離了保鏢的視線之後,白翼躲在唯一沒鎖門的逃生樓梯,等著腺哥過來給他送樂器。
其實,白翼完全可以拋棄他的貝斯在逃生之路上,那就是個累贅,但是他做不到。
兩分鐘過去,沒有人影。五分鐘過去,還沒見到人。
直到七分鐘之後,腺哥才滿頭大汗,姍姍來遲。他背著白翼的貝斯,避開了所有耳目,像個盜竊犯一樣鑽進了逃生樓道。
“二哥二哥”腺哥往約定的樓上爬。
“臥槽,你小聲點。”白翼在烏漆麻黑的十四樓探出頭。
黑漆漆的樓道裡,兩人剛碰麵,緊跟著,就聽見樓下傳來大門鏈鎖的聲音。
消防通道準時鎖了門。
兩人一起被關到了深夜的樓梯間裡。
原本計劃,腺哥送了貝斯就回病房,然後關上他的病房門,負責拖延時間,武西肯定會以為,白翼在腺哥的房間裡
現在,消防大門鎖了,腺哥回不去,白翼又要帶著他這個累贅。
白翼氣得火冒三丈,心裡大罵這個傻比。
但腺哥畢竟是他剛結交的兄弟,是一個嘴嚴又講義氣的好哥們,而且,昨晚剛經曆過一次“午夜勇闖逃生樓梯”,是個有資曆的慣犯
所以,白翼語重心長,對他保證道“閒哥,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拿你當人質的。”
腺哥“”
然後,白翼就一把薅住了腺哥,兩人一起在漆黑的逃生樓道裡上躥下跳。
想象一下,這會是一種怎樣的場景。
午夜病棟,醫院樓梯,樓下有太平間,停屍房
時不時還能透過消防門玻璃,看見幽暗走廊裡一個經過的白衣女人。
“臥槽,你他嗎離我遠點,彆在我後脖頸吹氣。”
“我沒有啊。”
“啊,涼颼颼的,真他嗎的見鬼”
“二哥,你慢點,你手機呢,照個亮啊。”
“我沒帶,你的呢”
“我的在充電。”
“”
兩人累死累活,下到一樓,由於腺哥遲到了,時間上有偏差,所有的通道門都在裡麵鎖住了。
關於那晚的記憶,白翼記得不太清了,可能是太累的緣故。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到底經曆了什麼,事後他完全想不起來。
樓下行不通,白翼就拉著腺哥,掉頭往上爬。
在漆黑的樓道裡,有一點動靜,就汗毛倒立,嚇得魂飛魄散。
爬到了二十六樓的時候,兩個人都累癱了,關鍵是,他們連他媽的一口水都沒有帶。
隻有擠在貝斯琴盒裡的四大罐啤酒。
這是他們的全部逃生口糧。
白翼敢保證,如果老大知道,他沒有帶求生補給,肯定要給他一個大大的零蛋。
容修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接到了武西的電話。
得知白翼消失了,容修麵無表情,和他的寶貝影帝對視了很久,像是想尋求一個什麼答案。
消失了
什麼叫消失了,這是什麼劇本嗎
顧勁臣換了衣服下樓“逃生樓梯找了麼”
容修拿上了車鑰匙“正在找。”
兩人準備出門的時候,發現兄弟們都在玄關等著了。
去往醫院的一路上,庫裡南車內一片死寂。
容修的臉陰沉得可怕,就像有一場暴風雨即將兜頭潑下。
醫院裡,白翼來到了頂樓,找到了通往天台的爬梯。
漆黑中,白翼朝天台爬去,上麵有個鐵蓋子,敞開了一道縫隙。
腺哥快急瘋了,四周黑麻麻,怪瘮人的,他站在底下直哆嗦。
“二哥,咱們真要上天台啊,上麵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小心點,慢點啊,你彆爬了”
白翼反倒興奮異常,兩眼放光。
當二哥轉過頭時,透過逃生口傾灑來的月光,腺哥甚至以為,他看見了一匹都市狼王。
這種渴望自由的心情,以及即將得到自由的亢奮,打從心底翻湧而出。
白翼的腎上腺素飆升,爬得更來勁兒。
推開逃生口大鐵蓋,一股雨後清涼的氣息撲麵而來。
白翼從洞口爬出去,站起來的一瞬間,就被眼前的高空景色驚呆了。
臥槽,這個夜景也太美了吧
這他媽的就是我住的首都
“腺哥,快上來這地方,太牛逼了”
白翼跑到天台邊,望向遠處一片壯觀夜景。
腺哥屬於笨重型的,半天沒有爬上來。
白翼轉過頭,見他還在往外爬,整個人卡在逃生口,就跑過去拉了他一把。
好不容易把人拽出來,就聽腺哥說“我好像聽到,樓下有什麼動靜,該不會是鬨鬼了吧。”
白翼驚了一跳,立馬關上了逃生口的鐵蓋,拉著腺哥往b座那邊的逃生口跑。
鬨個屁鬼,肯定是發現他越獄了啊
聽張大姨說,b座八樓的收款處,二十四小時值班,消防樓梯一定不會鎖門。
隻要他們能從b座下去,到八樓,就可以離開樓梯間,然後搭電梯,完成一出“逃出生天”大戲,金蟬脫殼。
天台上不那麼黑漆漆,有月光,也有霓虹。
遠處影影綽綽,有高大的水箱、空調設備,以及各種不認識的金屬架
跑到b座這邊,果然也有一個逃生口
白翼異常興奮,恍若即將重生
在過去的八年半裡,他在監獄裡無數次設想過這樣的情景。
也隻是想想罷了。
而此時此刻,他已經在心裡給自己封神了。
然而
萬萬沒想到,b座的逃生口,竟然在裡邊鎖住了。
白翼“”
天不助我啊
白翼高舉雙手,無力地跪了下去。
然後,他打開貝斯琴盒,拿出了那不中用的四罐補給。
是大號的罐裝啤酒,量還挺足的,白翼無力道“一瓶啤酒等於一個饅頭啊,液體麵包,先湊合一下。”
“回去吧,二哥,咱們被困在天台了。”腺哥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擺了擺手,“我不喝,我口不渴,還能堅持”
“回去開弓沒有回頭箭。”白翼吸了吸鼻子,惆悵地望向遠方,“外麵的空氣真好”
兩人在二十六層樓頂,初秋午夜的風還挺涼。
白翼打開了啤酒,咕咚咕咚猛灌了兩口。
“二哥,我一直想問問你,為什麼一定要出院”腺哥和他並肩坐在天台上,“隻是因為演唱會”
“隻是”白翼一口氣喝了半聽啤酒,伸開腿,仰頭看向月亮,“我十六歲時,就在想象有這麼一天”
於是,這天午夜,白翼給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講他過去的故事。
講他少年時學貝斯,講他和容修的相遇,講dk樂隊的風光史。
講他在牢獄裡,多少個深夜,透過鐵窗,也像這樣望著月亮。
那時候,他以為,他永遠也不可能完成理想了。
然後,出來的那天,他看見了容修,他們都還記得當年許過的願。
第一場演唱會,絕不能失誤。
他還有二十多首歌沒有跟隊排練
白翼清楚地記得,這晚在醫院天台上,他好像說了很多很多
由於這兩天睡眠不足,喝光了四大罐啤酒之後,他就暈乎乎地睡著了。
夢裡非常熱鬨,他站在舞台上,眼前有明晃晃的光亮。
像是演唱會現場,又像他出了錯之後,有人砸酒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