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克製著發抖,控製著自己好好呼吸,強忍全麻的昏沉,努力睜大了眼睛,希望自己能快點恢複過來。
事實上,全麻過後兩小時,身體和意識才能徹底蘇醒,顧勁臣這樣也是拚了。
“顧先生家屬,病人出來啦”
金屬大門緩緩敞開。
護士喊了一聲“轉到病房,搭電梯上樓。”
容修長腿邁開,走路帶風,小跑著匆匆上前,他來到移動病床車前。
此時,顧勁臣還沒完全清醒,剛完成呼吸循環,不適宜戴口罩。
護士細心地用藍布堆在枕頭邊,遮擋了顧勁臣的麵部,轉移到病房的一路上,並未引起外人關注。
電梯裡,顧勁臣微睜著眼,從看到容修的那一刻起,就沒有移開過視線,嗓子插過管,疼得不行,他說不出話,手就從被子裡伸出來。
容修抓住他手指,顧勁臣的手指冰涼冰涼。
容修彎下腰湊近,將顧勁臣的手術帽摘下,手指穿過他微濕的頭發,感覺到對方在發抖“冷麼”
顧勁臣輕輕點頭,攥他手指的力氣很弱。
“護士,他抖得厲害。”容修急道。
“完全蘇醒過來就好了,千萬不要讓他睡著哦。”護士笑道,“手術很成功的,請放下心來,接下來住院好好照顧他,很快就會恢複了,可以活蹦亂跳去拍電影啦”
容修和顧勁臣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希望對方安心的眼神。
高級病房門外,封凜已經等候多時,床鋪已經整理妥當。
見容修從電梯出來,封凜急急地迎了上去。
病床車推入高級病房,護士環顧四周“兩名家屬,幫忙抬一下,把病人抱到病床上去。”
容修上前,“我來。”
“一個人能行麼”護士擔憂,“注意彆碰到腹部的傷口,還有右下腹插著的導流管,還有尿袋彆掉了,還有輸液袋”
聽護士說了一堆“還有”,容修愣了半天。
顧勁臣小聲“小白,過來搭把手,彆讓容哥一個人,彆閃了腰”
容修“才不會,我不會閃了腰,我腰很好。”
顧勁臣“哦”
“哎”白翼連忙擠過來,彎著腰,近距離瞅了瞅臣臣,“疼不疼”
顧勁臣笑著搖頭,笑得很無力,聲音也虛弱“沒事了,還麻著呢。”
護士往門口走,對屋內所有人道“患者沒穿衣服,其他人回避一下吧。”
顧勁臣“”
顧勁臣裹著被子,壓根忘了自己沒穿衣服。
樂隊兄弟們呆住,連忙跟著護士往外麵走,兩位母親和封凜也一起出去了。
白翼幫忙拿臣臣身上的各種管子和袋子,歪著腦袋回避了視線。
容修的手伸到棉被裡,在顧勁臣耳邊輕聲“超人先生,歡迎回來,準備好了麼”
顧勁臣笑“準備好了。”
棉被裡,後開襟的手術服,背後沒有係扣,就像一塊布,虛虛地蓋在顧勁臣的身上。
容修掀開棉被,手臂伸到他身底,稍一使力,將顧勁臣從病床車上橫抱起來。
白翼拎著那些管管袋袋,乖乖貼在兩人身邊,還幫臣臣拉了拉快從身上掉下來的手術衣。
身為家裡的氣氛大師,此時也不插科打諢了,整個小翅膀都有點打蔫,乖巧又懂事,老實的不得了。
容修輕輕把人放在病床上,剛要直起腰,卻沒直起來。
顧勁臣左臂摟著他脖頸,沒什麼力氣,軟軟地勾著,沒有鬆開。
病床邊,容修手臂撐在他頭側,顧勁臣似用儘全力摟他脖子,容修怕他扯著傷口,順勢往下低了低身。
兩人近距離對視著。
一個西裝革履,還穿著頒獎典禮上的禮服。
一個光溜溜蓋著手術衣。
他們四目相對,以鼻尖輕蹭對方的鼻尖。
像是好久不見了,顧勁臣不是完全清醒,滯著眼珠兒,似是朦朧醉意,細細地端詳他,聲音很小“你的嘴角起泡了,不疼麼”
容修伏著身,唇角勾起一絲笑“你親親就不疼了。”
顧勁臣揚了揚頭,嘴唇碰了碰他嘴角“辛苦了。”
“我的責任。”容修說。
“隻是責任麼”顧勁臣問。
容修眼底泛紅“你說呢”
顧勁臣又仰頭吻他,迷糊糊地啄在他下頜。
白翼“”
小白呆滯著,剛掛上了輸液袋,呆立在床邊,一手拎著引流袋,一手拎著小尿袋。
打擾了。
麻麻霸霸等我出去再恩愛行嘛
於是,小白就把心聲說了出來“兩位大哥,我知道你倆恩愛,等我出去再秀恩愛行嘛”
容修瞟他一眼“等你出去,那還叫秀麼,秀給誰看”
白翼“”
不過,揶揄歸揶揄,見兩人這樣,白翼著實大舒了一口氣。
瞧瞧,還有精力膩歪呢
打蔫的小翅膀一下支棱了起來“能親嘴兒了是不是就表示,不疼了麼,臣臣好了嗎”
“怎麼不疼肚子開三個洞,能不疼麼”容修瞪他一眼,“淨說傻話。”
白翼“”
莫名想起了江湖上的“三刀六洞”,這是很嚴重的懲罰啊。
白翼紅了眼“臣臣到底做錯了什麼不僅惹上了大魔王,上天還要對他這麼地不公平”
“閉嘴。”
“”
容修將顧勁臣安頓好了,接過白翼手裡的袋子掛在床邊,拿來棉被給顧勁臣蓋上。
顧勁臣闔了眼,笑著喃喃“真不疼,沒有感覺。”
“因為麻醉還沒過,今晚有你受的。”容修轉過頭,對白翼道,“一會你和老幻他們先回去,明天過來之前,幫我倆收拾一下換洗的衣服,明天送過來。”
白翼點頭“知道了。”
顧勁臣正迷糊,聞言一愣“我們倆的你留在這你要在這陪我麼”
容修眼裡拂過笑意“不然呢你想讓誰陪”
顧勁臣“”
容修要在這陪護
陪多久一個星期晝夜一直那怎麼能行呢
不等顧勁臣回過神,容修抬起食指作噤聲狀,根本不給影帝反駁的機會。
容修和白翼一起往門口走,細細交代了一番。
顧勁臣手術這晚,在病房安頓下來以後,已是深夜。
甄素素和喬椒囑咐了兩人幾句,就和封凜一起先行離開了。
封凜要與恒影、曲龍、李導團隊開個緊急會議,而兩位母親則急著回家準備住院所需,補品和好吃的,她們約定好了明天再過來。
樂隊兄弟們陪得稍晚一些。
丁爽給容修訂了外賣,估計要是兄弟們不想著,容修自己肯定不會想著要吃飯的。
“隻訂了一份”容修問。
“手術時我們吃過了。”白翼歎氣,“我乾媽帶回來的,問你吃不吃,你又不理人,老僧坐定似的,直勾勾瞅著手術室大門。”
沈起幻“不用管我們,一會回去的路上,我們再隨便吃一口。”
“謝謝你們了。”容修送兄弟們出了門。
走廊裡,沈起幻拿出繳費時的收據等,將容修的錢包遞給他“再多說一句,就不把我們當兄弟了。”
容修今天說了太多的“謝謝”。
打開錢包時,他發現除了顧勁臣的身份證、醫保卡、他的銀行卡之外,還有一張卡,他再熟悉不過,那是樂隊的卡。
樂隊賬麵的卡一直由沈起幻保管,不該出現在容修的錢包裡。
容修疑惑地拿出卡片“這不是我的”
“忘了。”沈起幻伸手,將卡片接過來,塞回到自己的錢包裡。
容修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刷的是這張”
“兄弟們商量了一下,大家都覺得,臣臣是為了演唱會排練而生病的,那麼緊急的情況下,把嘉賓大軸給扛了下來。”沈起幻一板一眼地說,“所以應該算工傷。”
容修“”
白翼和兩隻崽在旁邊點頭“對。”
“淨胡鬨。”容修哭笑不得,“就算我同意,勁臣也不會同意的,萬八的,我們又不缺錢”
沈大公子深深看了容修一眼“不是錢的問題,是兄弟們的心意和態度,不是一家人麼”
容修怔住,便不再多說。
團隊,一家人,這個心意和態度,可太值錢了,對顧勁臣來說,可能是千金不換。
容修拍了下沈起幻的肩膀“好,明白了。”
此時,住院處人越來越少,病患夜間隻允許一位家屬陪護。
容修送兄弟們去搭電梯“家裡就拜托你們了,明天讓白翼一個人過來就好。”
看著大家進了電梯,回到病房時,正好碰上責任護士,兩人一起進了門,正趕上顧勁臣迷迷糊糊,桃花眼慢慢地合上。
“麻醉沒過,不能睡覺哦,患者,快醒醒。”護士轉過身,嚴肅地對容修說,“千萬不能讓他睡覺。”
容修點頭“我知道了。”
護士給顧勁臣上了心電監護儀和氧氣鼻吸管,又對容修說了很多醫囑。
“請問,容先生,那個小推車,我能推走了嗎”護士指著窗邊的護士車。
那是之前備皮時用到的東西。
容修點了點下頭,護士過去拿推車。
“術前太倉促,沒有整理。”容修看見推車上隨意放著的備皮刀,抱歉地說道。
“沒關係。”護士推著車過來,稍微整理了下,拿起一個小透明袋。
護士妹子抿著嘴唇,低著頭,臉紅紅的“請問,這個您還要嗎”
“要。”容修說。
顧勁臣在迷糊之中睜眼細看,一下怔住。
那個
糟了,那不是
容修把他備皮時刮下來的都收攏到袋子裡了
好比給小寶寶剪頭發,也會留下來收藏一樣,整潔有序地裝在透明袋裡。
容修走過去“留著。”
顧勁臣“”
顧勁臣急了,虛弱地支棱了起來,忙道“不,不要了,容哥也不要,你拿走吧。”
“嗯”容修拿著袋子,看向顧勁臣,“顧老師,你想把你的dna留在醫院裡”
顧勁臣“”
容修“還是說,你想把你的高智商毛發捐給醫院做實驗難道你想讓你的粉絲為了你流落民間的毛發爭風吃醋麼”
顧勁臣“”
小護士“”
容修拎著小袋,背過手,像怕被人搶走,無辜地眨了眨眼“顧老師第一次做手術,對我來說很有紀念意義,應該把它帶回家收起來,不是麼”
看著容修一臉懵懂的表情,顧勁臣都傻了“”
再往旁邊一看,護士妹子垂著眼睛,顫抖著肩膀,像是強忍著笑,“您說的是,應該帶回家的。”
而剛才一瞬間,是顧勁臣的錯覺還是什麼的,他居然看到,容修麵無表情的臉竟然浮起了一抹笑意。
故意的,容修絕對是故意的
怎麼了呀不就是個毛嗎又不是不長了容先生連這個東西也要留著就很難為情啊
頃刻間,顧勁臣臉漲成紅番茄,蒙住被子不是,直視過去也不是。
護士妹子推著小車匆匆走了,出門的背影還強忍著發抖。
“兩小時之內不能睡覺哦”
護士走到門口時,還在反複提醒“麻醉沒過會犯困,千萬彆讓他睡著了如果病人很困,也一定要喊醒他呀,有事就按那個鈴。”
容修嚴肅地回答“好的,知道了。”
護士們出去之後,病房內安靜下來。
容修手裡拿著小透明袋,緩步來帶床邊,微微彎下腰,注視著顧勁臣的臉。
顧勁臣臉紅地瞪著他“”
容修將小袋子拎起來,嗓音柔和“顧老師,你寧可把它捐給醫院,也不願意給我麼你身體的一切都是我的,不是麼嗯這是我親手完成的作品,要帶回家收藏,不行麼”
顧勁臣“”
太委屈了,太色情了,實在繃不住了。
除了小小臣之外,腹部和大腿也都被他刮得白溜溜。
“才,才不是呢,我又沒說要捐給醫院,醫院也不會要不是,我才不要收藏毛,毛毛呢嗚太過分了說好的哥哥呢,你剛答應媽媽不欺負人我都生病了,你還欺負我壞人魔王容哥欺負人”
容修“”
徹底崩潰了
還是第一次聽到顧勁臣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這是
撒潑打滾的架勢
這下手忙腳亂的是魔王了,容修慌道“你彆亂動”
好吧,剛手完術,就把人給欺負了。
麻醉還沒過,困得不行,肚子的洞還疼,身上接了一堆線,剛下手術台,就被魔王逗弄得麵紅耳赤,還帶了哭腔
最重要的是,顧勁臣說完那些話之後,渾身都僵住了。
崩了,又崩了
“嗚”
容修憋了半天,來了句“彆哭。”
顧勁臣“我才沒哭,你拿著我的我的你太色了”
容修“”
“等它長出來,半長不短的,”顧勁臣眼角還掛著水珠,勾了勾唇角,輕笑了下,“沒試過吧,紮死你。”
容修“”
等等,這是什麼意思
顧勁臣“紮得你黯然。”
容修虎軀一震,臉色變了變“”
身為精壯硬漢,他能不知道是什麼感覺麼,用三天沒刮胡子的下巴蹭一蹭上臂內側就知道了。
少校先生腦子裡出現了畫麵,夜深人靜,紅燭燃動,被翻紅浪,人魚線貼著人魚線
動一下,紮一下,撞一下,紮一下
這酸爽
不是,自家影帝的表情是不是有點奇怪,笑意詭譎,這是被什麼玩意附體了麼
還要紮死他。
這不是自家雅致內斂的影帝能說出的台詞。
徹底把魔王震住了,噎住半天,愣是沒說出話。
顧勁臣閉上眼睛“”
困得神魂顛倒,麻醉勁兒還沒過,大腦完全不受控,眼睛也睜不開了。
崩了,就崩了吧。
反正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過,漸漸陷入昏沉的大腦裡,浮起容修剛才寶貝地拿著小袋子的樣子。當容修對護士說,這是顧勁臣第一次手術,所以他要收藏時,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勁臣,彆睡覺,醫生交代過,不能睡。”
“”
“醒醒,醒醒,臣臣,不要睡。”
“嗚。”
“你在哭麼”
“啊。”
就這樣,歌王和影帝這一對新晉夫夫,在還沒摸透該如何進行夫夫平淡日常時,就要在這個特殊的環境度過非比尋常的一星期。
生老病死,人性百態,再沒有什麼地方比在醫院裡看得更清楚。,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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