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柴房外,又指了幾處畫的圈“這幾個鞋印方向不對,印子也不對。救火的人來去的腳印是這幾個,腳尖是朝這兒的,他們提著桶或者腳,腳掌使勁兒的地方不一樣,腳印的深淺位置就不一樣。”
又將金良帶到牆邊,架起梯子,指著一處說“這就是沒跟他們說的了,這牆頭上有手印,應該是翻牆的時候本事不夠,借力的時候用的。你這牆頭,積了灰,手印就留下來了。這個我沒對彆人講,地上已經踩亂了,怕他們再把牆頭弄亂。你看了,拿個章程,要怎麼報上去。”
又給金良指了她發現的逃跑路線,一路到了大街上的排汙渠。
金良都看了,說“你小子,夠厲害的唉,七郎選你到大理真是對了”
祝大強行插了個話,對金良說“金兄弟,要不,你去問問鄭大人請他幫個忙”
金良和祝纓都不願意有事就麻煩鄭熹,都說不用。祝大道“可丞相家”
“爹,你彆擔心這個了。大不了,我去把賊人找出來。”
金良道“你在說什麼呢你還溫書呢怎麼能耽誤你現在能有什麼用不如溫書考試,授了官才能頂用呢。我去找萬年縣”他雖然是個六品,萬年縣未必買賬,但是天子腳下有人往朝廷命官家裡放火,還牽涉到丞相公子,萬年縣必得給他一個說法
“就這麼定了”金良說,“都去吃飯,外麵的事兒有我你們安心住著,好好溫書”
一家之主拍板了,柴房的殘局收拾一下,金大娘子就得安排著再買柴炭、收拾廚房和被水泡壞的地麵,重新把日子過起來。祝家又回到了前院,祝纓就還得溫書。整個家裡,除了金良,人人就都有了點心事。
金良去了萬年縣,不想他才到萬年縣不久,金宅就來了一夥人自稱是陳相府上的。這些人的衣著一看就不簡單,打頭的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穿綢,後麵跟著的幾個人雖然是布衣,卻都是全套的,衣裳也不舊。還帶著車馬。
為首的先遞上了拜帖,再說“求見此間主人家。”
金宅這裡,金大娘子就先不安,她也沒見過丞相家仆人,分辨不清真偽。祝大、張仙姑就更鬨不清楚了。
還是祝纓出麵接待,她說“咱們也不認得相府的人,實在分不清真偽,還請等大哥回來了再說。”
相府的人模樣很有禮,態度卻很堅決“還請小郎君不要為難我們下人,委實是相公有請。”
金大娘子等人都怕她得罪了這些人,但又不知道要怎麼應付相府之人。金大娘子道“我家官人去了鄭侯府上,你們有事,等他回來再說,我婦道人家什麼也不懂。”
管事道“娘子何必自謙既來請,就是有理由的。”
金大娘子沒了對策,祝大和張仙姑也沒了到馮夫人門上鬨的那股勇氣,都有點怯了。
祝纓道“哦。來福,關門送客”
管事驚訝道“小郎君,您這是”
“為難你們下人。”祝纓麵無表情地說。
管事知道遇到了硬茬子,忙陪笑道“是小人不懂事兒了,還請小郎君見諒。”
祝纓道“你很懂事,是我們不懂事了。你也不必與我這不懂事的說話。”叫關了門,隨便他們愛哪兒呆哪兒呆著去。
管事的沒料到世上還有這樣不賣麵子的人,小兔崽子十分難纏真是年紀越小,越不懂得畏懼
正要強行將人帶走的時候,一班差役又趕到了門上“京兆府辦案閒雜人等退散”
金宅的人都放心了,自稱相府管事的人緊張了起來,所有人都知道京兆府是王雲鶴主政,他派的人來了,事情就得由著他來辦了
金大娘子問道“不是萬年縣嗎我家官人去了萬年縣了”
差役很客氣地說“原本是萬年縣的案子,然而天子腳下縱火,藐視法紀,王大人十分重視,就接手了。”
張仙姑也敢說話了“那這些人”
差役又問管事是什麼人,管事也隻好說了。差役道“正好,苦主有了,嫌犯也有了,你也與我一同往府裡走一趟吧”
金大娘子是個命婦,不好跟差役等人一路走,免教人說閒話,最後還是坐了相府帶來的車一同去了京兆府,祝纓親自趕車。相府的人陪在車邊走,管事的給個年輕的隨從使了個眼色,這小子一踮腳就跑回府去報信了。
路上,祝纓給了差役一點錢,向他打聽“這一家老小,都害怕,不知道案子究竟怎麼樣了呢”
差役道“你們是原告,怕的什麼如實說就得了。”
時隔不久,祝纓又見到了王雲鶴。
京兆尹相召,金大娘子這樣的命婦也來了,陳萌這樣的公子也到了,連金良都從萬年縣趕了過來。陳萌冤枉得要死,祝纓還要問候他一句“大公子,你好。”
事涉官員,京兆尹也沒有公理審理此案,隻在京兆府的大堂裡,給雙方都設了座,讓他們將話說清楚。
祝家一家三口是普通百姓,沒有座位,祝纓就站在了父母身前。
王雲鶴還記得她,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也在案子裡了”
祝纓答道“我是借住在金大哥家裡的,正遇到了失火的事兒,金大哥早上還在營裡,我就幫忙跑個腿兒了。”
王雲鶴又問她身份、籍貫之類,必要將她的來曆弄明白寄住在金良家沒問題,看起來也不像窮鬼,怎麼就不肯認真讀書呢
祝纓也老實回答了,是才入京的,並沒有家產。
王雲鶴又問他與陳萌認不認識、怎麼認識的,是什麼關係。祝纓也不提花姐的事,就說跟陳萌是同鄉,一道上京來的。王雲鶴又問金良與陳萌是什麼關係,金良道“新任的大理鄭家七郎是我舊主人家的公子,年前他領差南下,剛巧派了我同行,因此認識的。就是前頭鐘尚書辦案的時候,發現了陳相公家二公子詛咒大公子的事情。”
王雲鶴突然指著祝大和張仙姑問道“你們的臉上,怎麼回事”
這家兒子與父母的氣質迥然不同,父母臉上還掛著彩,王雲鶴懷疑他們是不是經曆了什麼不好的事兒,祝纓入過獄,難道父母也遭遇了什麼
祝大和張仙姑在王雲鶴麵前畏畏縮縮,話也答得不太全,隻敢說“叫人給打了。”
王雲鶴容不得京城治安不好,逼問是什麼事。祝大先頂不住了,他一上公堂腦子就嗡嗡的,舌頭都直了“是原來的親家,就那馮家。啊、大公子他大姨”
陳萌見狀,索性代他答了,說道“一些誤會,三郎原是我表妹的夫婿。馮家表妹流落在外,一同上京之後想自己爭個出身,並不與馮家姨母同住,因此互相不識得。因誤會,又解了婚約。”
他將自己的辯解之詞也一並講了“雖有這樣的誤會,我們也並沒有記恨。大人手上的對牌確實是我們府裡的,府裡的對牌有好些,丟失也是有的。那短刀,學生從未見過。禮單上有,也是收進庫房,並不用它的。簪子更是丟失了的。”
這也丟失,那也丟失,張仙姑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斜眼兒看他。
王雲鶴卻知道,陳萌說的,可能是實情。相府家大業大,這些東西不上心是很正常的。王雲鶴辦案卻並不是憑推斷,又或者全憑自己喜好,他又問金良“還有彆的證據沒有”
金良道“家裡還有些痕跡。三郎,你說吧。”
祝纓將對金良說過的又說了一遍,王雲鶴認真地聽了,問道“這是你看出來的嗎”
祝纓道“是。”
王雲鶴道“你引我去看一下。”
金良詫異地問“大人要親自去嗎”一般查案,縣令都未必親自到現場,多半是派差役去取了證據之類,縣令再依據證據判斷。
王雲鶴道“當然。”
王雲鶴沒有穿官服,而是去後衙換了便衣,裝作個中年文士的樣子,出來說“走吧。”
金大娘子和金良都起身,陳萌也很想同去,王雲鶴道“你現在還不可以去。且在這裡坐下”
話未完,差役跑了進來“大人,陳相公命人帶了個帖子過來,要接大公子回府”
陳萌忙說“我可以留下的”
祝纓眼珠子一轉,這相府也太奇怪了她知道的,一般官兒、財主不肯自己過堂,都是派管事下人來。丞相來接兒子回家,她懂,陳萌不想回去,她不懂。
相府,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等她想明白,又一個差役跑了過來,比上一個跑得還要快,在門檻上絆了一跤,趴在地上說“大人陳相公親自來接大公子了”,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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