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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說能應付得了安仁公主,陳萌感慨一回之後也就丟開了,說“那位公主的風評一向如此,你若不願意與她再多打交道,越發狠下心來一次得罪個透了,叫她以後不好再得寸進尺總拿這些事兒來煩你就是最好了。”
說著,他自己也有一絲懺悔,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會“得寸進尺”的人。很快他就懺悔完畢了,他那時多大安仁公主現在都幾歲了
陳家父子在祝家吃完了飯,祝纓將他們送出了門去,對陳萌說“近來陛下催魯逆的案子催得急,你的旨意下來了,我未必得空去府上道喜。”
陳萌道“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你且應付好眼前局麵,咱們以後才能長久無憂。”
祝纓道“好。”
父子倆走了,祝府一家子又回到了廳上,廳上已經收拾好,祝纓道“這些日子事兒多,你們也沒有去上學,功課丟下了沒有”
林風傻眼了“啥還要”
蘇喆橫踢了他一腳,把他給踢得消了音。
祝纓道“過來,交功課了。”
一個一個地考,蘇喆、祝青君、祝煉的功課都不錯,林風就馬馬虎虎了。他滿頭汗地說“我、我武藝也練了的”
祝纓道“是嗎出來。”
林風被拖到小校場裡挨了一通揍,挨完揍,他放心了。交了這一回功課,就是之前的事都揭過去了,接下來跟上了老實溫習功課就行了。
接下來,祝纓又把家裡的隨從們挨個兒考了一遍,官話都說得不錯了,字也還行,書就參差不齊。要考武藝時,胡師姐道“大人,我來吧。”
二十個人,胡師姐先把兩個領頭的祝文、祝銀打了一頓,再讓他們倆往下打。一層一層往下考,人人挨了一頓打。林風咧嘴笑了“明天咱們一塊兒練吧。”
祝纓看了他一眼,道“你就隻練這個明天把書接著背。”
“哦。”
蘇喆文科不錯,沒挨打,打算明天拉著胡師姐補一補。當眾出醜就不必了,她說“阿翁,你兩天沒回來了,明天還得忙呢,快休息吧。”
祝纓道“不急。”
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祝纓道“家務要再理一理啦”
升了官之後,家裡的一些事情也就與以往有了一些變化。祝纓先是問項樂、項安,這兩天又收了些拜帖,得問一問近期的訪客的情況。此外一是賬目的問題,這些日子收了些禮物,得妥善處理,二是要過年了,府裡上下得發點福利,再給大家漲點工錢。
項安又為府裡置了兩處鋪子,又置了貨棧、田產之類,項安道“京城能人太多了,看不準的也不敢下手。”
祝纓道“做得不錯。”過年得給項安一個大紅包。
項樂則是彙報了一下與會館有關的事務,現在有兩個梧州會館了,需要平衡兩處的關係。兩處的特產有重合,項樂於是拉上蘇喆,給兩處會館做個中人,兩家訂了個攻守同盟,要漲價就一起漲、要降價就一起降。
祝纓笑道“很好。”
接著是重申了家規,家裡的事不許往外說,門禁要嚴,但是對上門的客人每個人都得禮貌客氣。要求可以不接受,但是表情一定得和善。
最後,祝纓說“都休息吧。”
“嗡”一聲,大家都跑了,生怕散得晚了再被抓回來。
次日,祝纓醒過來,窗外非常的亮,這是不對的。她驚了一下,起身推開窗戶,發現又下雪了。
縮回來穿好衣服,廚下熱水也燒好了、飯也做好了。全家都跟著爬了起來。
林風打了個哈欠,抓著烙餅咬了一口,聽祝纓叮囑“下雪了,你們從南邊來的,彆玩雪著了涼。”忙說“我會小心的,我會小心的。嘿嘿。”
蘇喆有點惡心地看著他說話往外噴了餅渣,說“阿翁,今晚回來了嗎”
“嗯。”
“我晚上會交功課的。”
林風嘴裡的烙餅頓時不香了,筷子上挾的醬肉也掉回了盤子裡。
祝纓吃完飯,對項樂說“等會兒把信發回家去。”
她升了,得給爹娘請封,南邊家裡也該換裝了。而且做了大理寺卿之後又抄家,現在手頭也不緊了,不需要家裡再千裡迢迢往北方運錢帛了。相反,她還能往那邊送些東西呢。這次隨信得送些衣料配飾藥材之類。
項樂道“一會兒我就去辦。”
項安道“今天雪大,咱們也不出門,師姐陪大人出門吧。”
祝纓道“行。”
胡師姐道“正好,我也活動活動筋骨。”
吃過了飯,祝纓等人騎了馬往皇城去,此時天還沒有放晴。
到得皇城,今天沒有正式朝會,還是集合去哭靈。宮裡哭靈按著時辰來的,趁著還沒開始,祝纓將駱晟拉到了一邊“有件事兒,我想您得知道一下。”
駱晟忙問“什麼事”
祝便將安仁公主要東西的事兒給說了,安仁公主給了張單子,除了珊瑚樹還要珍寶,除了珍寶她還要田莊。
駱晟臉上微紅,道“我不知道這件事兒,這也太你還在忙著,案子還沒結,她就”
祝纓道“殿下的心思我能明白。不過呢,這個事兒要是問我,哪怕辦案的不是我,我也不建議這麼辦。不如直接同陛下講,過了明路,何苦官鹽當了私鹽賣”
駱晟解釋道“當時婚事急,沒準備周全,現在是家裡想給孩子添鋪陳,怎麼能向陛下討要呢”
“那,我再說明白一點公主有什麼東西不是陛下給的呢魯王府的東西,那也是陛下的。不經陛下就動,不好。”
駱晟喃喃地道“這、這”
祝纓望向先帝梓宮,駱晟也跟著看了過去,一瞬間,福至心靈。駱晟道“我會勸阿娘的。她也是著急了,阿姳的冊封至今未至。”
祝纓將這一家子的事在心裡劃拉了一下,沒再把這事兒往深裡說,隻說了一句“那件事,何必著急陛下又沒說要反悔。什麼鋪陳您就算從此一文不再給,她該是什麼身份就是什麼身份。”
已經說了很長的時間了,哭靈開始了,兩人各歸各位,哭了一陣兒,禮畢,祝纓還得往禦前去彙報案情。
她每天都控製著向皇帝彙報的信息量,以保證每天都有話講,免得皇帝挑剔。彙報完了,又向皇帝說“陛下,大理寺還缺人,已與吏部協調在補了,但是少卿的人選非臣與吏部可以擅自決定的。”
皇帝是個對朝政不嫻熟的人,便問在場的人“諸位愛卿有什麼人舉薦麼”
當時眼前有六部九寺京兆禁軍的許多人,鄭熹就舉薦了施鯤的兒子施季行。施鯤不發表意見,說自己要避這個嫌。王雲鶴沒有反對,因為施季行也不算是個廢物,且他在外任上,就算接到任命往回趕,以祝纓的效率,等施季行趕到,案子也就隻剩下個尾巴了。
隻要施鯤把兒子點透,施季行跟著混個收尾的功勞就行。
其他人也都不反對,這事就定了下來。
祝纓接著聽他們說話,也有一些調動,陳萌果然調去了太仆寺。皇帝了解的事不多,不多會兒就冷場了,皇帝就讓散了。
祝纓跟在人群後麵往外走,施鯤特意留了一下,對祝纓道“季行就托你照看啦。”
“不敢不敢,隻要您彆怪我累著令郎就行。”
施鯤笑道“隻管支使他也好學些本事。”
祝纓恭敬地低頭,施鯤對她這個樣子很滿意。
應付完施鯤,太子又過來找祝纓“大理寺的案子,今天要做什麼呢”
祝纓問道“殿下打算做什麼”
太子道“我年輕,沒經過這些事,看你怎麼辦,我跟著學。”說著,他自嘲地笑了笑,又補充說,他現在除了在皇帝麵前儘孝,也沒彆的事了。“便是在阿爹麵前,阿爹要問案子,我也得有得回呀。東宮現在又一大家子住在那裡,也不都是我的人。也沒詹事,也沒正事,在那裡做甚不如辦點正事。”
祝纓道“那先去大理寺看看”
“好。”
大理寺依舊是忙,接著審案子,接著盤賬。又列了一長串的名單,祝纓與太子都不意外,魯王得先帝盛寵近二十年,要是沒點兒投效的人散在各地,反而說不過去。林讚指著其中一個人的名字說“這個人可惜了。”
太子看過去,也點頭“是他。唉,阿爹還曾說他有風骨也有德行,不想竟然附逆。”
祝纓也看到了這個名字,此人是一個外地知府,以前也是個小有名氣的文人,品德也還過得去。林讚知道他,是因為此人曾在京城遊學謀官,太子知道他,是因為太子他爹還是趙王的時候就喜歡這些。
現在卷進逆案,再喜歡恐怕也不喜歡了。
祝纓對牛金道“去,把他斷過的案卷調過來我看一下。”
太子道“不錯,若是枉法,當撥亂反正。”
很快,案卷調了過來,祝纓打開來看了一下,此人治下沒有很多的惡性案件,如果照著案卷所述,判罰倒也還允當。
太子道“竟還有點能耐。”
祝纓道“名字先記下,這個先往後挪挪。眼下還是魯逆。我要的刺客訊息呢”
左丞把一張寫了刺客姓名、籍貫、地址的訊息拿了上來,祝纓對太子道“臣一會兒就會同京兆去拿人了,殿下還要去審問一下嫌犯麼”
太子擺手道“不了不了。拿刺客”
“對,抄了他的家。臣曾奏報過陛下,要釋放些奴婢的。這裡頭有些人被魯逆拿來收買刺客了。得追回來。”
太子道“哦差點忘了還有這些人。我也一同去。”
在整個案子裡,刺客、禁軍不明就裡的士卒這些動手乾活的反而是最末流的,魯王才是威脅最大的。所以打一開始,祝纓盯的就是魯王,主持審問的是魯王,是他的妻舅,是聞禕,是周遊。其他人她幾乎不自己去審,都放手給下麵的人了。
太子、皇帝對刺客的興趣也不大。
祝纓問道“殿下,您這一身,不太方便。”
太子非常的遺憾,他是死者的親孫子,這身孝服在這個時候脫了,失禮數,穿出去,穿幫。隻得遺憾地說“那我等你回來。”
祝纓出城就去京兆府找鄭熹,跟他要人去抓人,順便還要一個戶曹下麵的書吏跟著,給人把戶籍當場就給登記了。
鄭熹道“你可真是個活菩薩”
派了人,又點了衙役,會同大理寺去拿人。
這些刺客裡,也有住在京城的,也有在城外莊子上住著的。也有死了的,也有被活捉的。當時因為圍觀的百姓不少,竟沒人能夠逃走,有三個人落到圍觀百姓手裡,被你一拳我一腳的給打廢了。
這事兒也不能怪百姓,太子在他們家附近被行刺,大家也得吃瓜落。不如把這些人打死算了。
祝纓等人先去京城東南角的一處坊裡辦第一件,這裡的人還不知道同自己家有什麼事。衙役大力拍門,一個婆子開了門聲音發顫“來了來了”
打開門一看,婆子呆住了“你們是誰大官人,我們這裡可都是良民”
衙役也回了一句“是不是良民,不是你說了算的”
一行人一擁而入,裡麵出來一個小娘子,穿著件月白的小襖,下麵是藍色的裙子,頭發梳了起來,臉上都是胭脂,擠出點笑來“不知”
下麵衙役先問是不是張三的家,答是。再問是不是魯王府的舊奴婢,胭脂都蓋不住這小娘子臉上的蒼白。
“那就是了帶走”
又問這婆子是不是魯王家的,婆子道“他們每月給我五十錢,我來幫工的。”
祝纓道“讓她們收拾包袱,先帶回去,慢慢問。房子封了。”又問這小娘子有沒有父母。
小娘子眼神亂飛“沒、沒有的”
祝纓道“記下名字,先帶走,一會兒給她立個戶。”
一個上午,她把京城的幾個家都給抄了。其中一個刺客竟還有妻兒,也收受了魯王送的美女,一家子正在鬨著。元配是個粗糙婦人,美人兒也不是吃素的,一個拿著掃帚要打狐狸精,一個關起房門來在裡麵叫罵“你個黃臉婆子留不住男人,還有臉鬨我”
祝纓也不跟她們廢話,都拿了,暫關到京兆府的大牢裡,等候發落。
中午還趕得及回去哭一場靈,下午又出城去城郊。
在城郊,竟遇到個“節婦”。
一個削瘦的小媳婦兒,抱著刺客的老娘說“我既做了他家的人,死也是他家的鬼。”
那老婦人也回抱著小媳婦兒說“我的兒,以前是我錯待你了,以後咱們相依為命。”又罵祝纓等人喪良心,要強搶民女。
差役們大喝“你這賊婆子你兒子行刺陛下,你還敢辱罵朝廷命官那個婦人,你走是不走”
小媳婦一個勁兒搖頭。
差役們看了個目瞪口呆“還有不要做回良民甘當賊妻的”
小媳婦不哭了,從老婦人懷裡掙脫出來“官人說什麼良民”
“那個,發還你父母,沒有父母的就給你自己立戶,還發錢遣散啊。”大理寺的老人們很自然的說。
祝纓乾這個很熟練了,凡不是在冊的官奴婢,她都儘力給人放走。這麼冷的天,這麼一關,得有幾個熬不過凍死病死的,得提前放了。這一回她連魯王府買斷了的奴婢都要給放了,在官府冊上的,算皇帝和朝廷的“私產”那個她現在是真的放不了。
小媳婦當地一跪“求大人救小婦人脫離苦海這鬼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就很妙。
祝纓問道“你剛才”
小媳婦道“那也不想回魯王府啊”那兒現在都啥樣了
聽得周圍的人哭笑不得。
他們在城外轉悠了半天,趕在關城門之前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