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我聽著。”
番使拂袖道“你這樣說,我還能說什麼”
“那就禮送出營吧。青君,接著圍城,接著打。告訴城裡的人,殺掉普生頭人的,可以得到他一半的牛羊。每殺掉一個大屋裡的人,就能得到一頭牛,殺掉一個西番的騎兵,馬歸他、再得一頭牛”
番使臉上現出一點氣憤又慌張的樣子,忙說“等一下”
外麵又響起號角聲,番使嚇了一跳,祝纓道“莫急,是他們開始輪流吃午飯了,吃完了,輪流攻城。放心,我會讓你回到城裡再動手的。”
番使隻得加緊說出自己要傳達的話“這裡原來不是你們官府的地方,普生頭人又是認我王為主的。我們少主人願意為兩家說和,你也退回去,他也不報複,怎麼樣”
不怎麼樣祝青君等人心中都有氣,如果他們不過來,要不了幾天,這城就破了現在好了,之前死的人白死了,一切從頭再來
祝纓問道“昆達赤,還好嗎”
“王當然很好”
祝纓含笑地問道“你家主人效忠他了嗎”
“當然”
祝纓笑容更深“那做主的人應該是昆達赤,不是你家少主。你的話帶到了,你也帶幾句話給你家少主沒有一個王,不想像我們的皇帝那樣威嚴,沒有一個王願意接受手下的部族各自為政。他是你的王,也是你的敵人。隻要手中的兵馬還聽你,就算不得真正的能令王放心。我可以選擇你們之中的一方幫一把。”
番使的臉色難看得要死,營中又吹了第一遍號角。祝青君道“姥,輪到我營用飯了,我去看看。”
“去吧。”
番使捧著祝纓的回信,信上用番文寫著,隻要西番騎兵原樣撤出,也不要求西番人幫她殺掉普生頭人,隻要西番兵走就她可以當無事發生畢竟朝廷與西番議和了,她,祝纓,是朝廷命官,前丞相,現在的梧州刺史,這筆賬她還是認的。她要土地、要功績。但是,同樣的,普生家原本與西番的貿易,還可以繼續,細節可以詳談。以及,梧州有鹽、茶等西番需要的物資,她都可以。西番能夠得到的,比從普生頭人那裡得到的更多。
最後,祝纓特彆注明了一點,她可以隻與這一部做貿易,即給了對方貿易壟斷之權,全西番的大宗交易,一人都可以瞞著彼此的主君給辦了。
番使帶著信回到了城中,將信交給了少主。這是一個一十來歲的年輕人,蓄一部絡腮胡子,看起來比同齡的京城紈絝大上十歲。看完信,皺眉思忖,在普生頭人的目光中,將信又揣了回去。
就在看信的時候,外麵的撞車還在不停地撞著城門。
普生頭人問道“怎麼說她要了很多東西嗎”
“她沒同意,不過沒關係,明天一早,我親自與她講明利害。”
普生頭人道“隻怕她不會答應了。”
“那也要再試一次,我這次沒有告訴我王,帶來的兵不多,講和為上。”
“好。”
普生頭人總覺得心中難安,他細想了想,妻、妹已經送出,想要出賣他的頭人已鴆殺,再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他卻不知,次日,他的援軍在祝纓的大營裡答應了祝纓的條件“可以。但我要城裡的子女金帛。”
祝纓搖頭“金帛你自取,我要人。咱們分賬要公平。”
“如果是我主親自呢”
“他不會。有羔羊肉吃,誰會去啃老牛骨頭我和他上次交手的地方,可不是這兒。他要在乎這裡,就不會讓你自作主張,你也不願意他插手這兒。”祝纓輕聲說。
如果有了萬一,她也隻好先引兵東歸,控製好礦場,生聚教訓,再圖以後。
兩人很快談妥了條件,宰了一頭青牛,歃血為盟。
普生頭人還在城中踱步等消息,不知不覺間被賣了個徹底。他的盟友佯怒著回來,麵對他關切的表情,說“她沒答應,明天,我要親自給她一個教訓”
普生頭人道“眼下的兵馬,夠麼”
“怕她怎的我阿爸的兵馬就在後麵”
普生頭人放下心來,招呼設宴為盟友壯行,盟友卻說“我要先看看孩兒們準備得如何了。”
就在城中聚集了自己的兵馬,突然發難,將普生頭人的財富洗劫一空,順手在城裡放了一把火,開了城門,揚長而去
城外。
祝青君緊張地關注著城門,她率領一隊騎兵,身後依次是長矛、盾牌、刀斧兵,雖然雙方有約定,祝纓仍然不放心,派出兵馬防備。城門打開,一片喊殺聲傳來,祝青君提起的心反而放下了終於來了,這一仗終究是避免不了的
然而西番騎兵看都沒看梧州大營,毫不留戀地轉身西去了祝青君又等片刻,看到騎兵後滿載而歸的馱馬、大車,頓時明白了情況。
祝新樂也看明白了,請命道“將軍,我去攔”
“放他們走賊不走空,不要因小失大,他們走完,咱們就衝進去照說好的來,不許劫掠不許擾民直奔嗯”
“將軍”
祝青君眯起眼睛,城門口又衝出些零散的百姓這時她們才看到城裡冒出的煙,躥騰的火
壞了祝青君想“快,去收攏百姓準備救火你們幾個,各領一隊,盯著幾個城門,以防普生頭人趁亂出城其他人,跟我來”
然而混亂的局麵又豈是幾句話就能穩住的城門被從裡往外逃命的人堵了個嚴嚴實實祝青君一麵派人彙報,一麵按捺住殺人的憤怒,多分人手收留逃難出來的狼狽人群。
直到祝纓派出了林風、路丹青,祝青君的壓力才稍稍減輕。林風道“姥說,暫緩攻城,就地安置。”
火還在燒,人仍然往外逃哪裡安置得過來又須防止難民哄鬨炸營。祝纓反應極快,將先前虛張聲勢紮的營地騰出來,貧民奴隸住左邊,“貴人”“客商”住右邊,命蘇喆監視。難民很快安靜下來,沒了哭嚎,隻有啜泣。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次日,三人重整人馬,祝新樂也找到了兩個熟人帶路,謹慎地進城。
他們小心地搜索,顧不得麵對殘破城池的憤怒,額上的汗越來越多。三人聚在已經燒得隻剩石頭斷牆的頭人家大屋前互相問候。
“你看到普生頭人了嗎”
“你也沒有抓到他”
“那他能去哪兒”
“我在往西的大路和各個城門都放了崗哨,沒有。”
“安置營在登記造冊,也沒發現。”
“那他能去哪兒”
三人的汗流得更多了。普生頭人是祝纓叮囑要特彆留意的人,他們仨居然讓個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祝新樂陰著臉,大踏步走了過來“將軍,大屋的好東西都沒了糧倉也燒了兩座,隻剩那邊一座還在,我安排人看守去了。”
祝青君道“這裡你熟,搜索你的仇人吧”
“頭人跑了”祝新樂驚叫出聲,“不可能,咱們一直攔著”
“彆耽誤功夫了,去找”
“是”
然而直到祝纓出現在城門口,普生頭人還是毫無蹤跡。
祝纓也不焦躁“按照最壞的打算他逃了,逃去西番了。趕緊修複城牆收拾出些房舍出來,蘇喆,你與青君西進,守住隘口拿下的這片地,一定要穩穩入袋”
從大城往西還有不小的一片地方,需經過幾個小寨,才是與西番直接接觸的關隘,守住關隘,才能真正擁有這一片領土。
兩人領命而去留下祝纓親自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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