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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貴林進家的時候,李春山,李高地和李豐收正坐在堂屋裡抽煙說話。
眼瞅見李貴林進門,李豐收放下手中眼袋,不滿問道“這一大早的,早飯都不吃,跑去哪兒了”
“我去滿囤叔莊子裡了”如果他爹李豐收不問,李貴林一定不會主動說。但他爹既然開口問了,李貴林卻也不會隱瞞有些事,李貴林想也該說清楚了。
“嗯”聞聲李春山、李高地的頭都抬了起來。李豐收更是立刻問道“大清早的,你去你滿囤叔莊子乾啥”
“爹,我就想去問問滿囤叔他對紅棗的親事是咋想的。”
“那他是咋想的”三張嘴異口同聲地問道。
“滿囤叔今兒和謝家媒婆說,”李貴林說道“紅棗不裹腳”
“啥”
聞言李豐收三人全驚呆了,待反應過來就全炸了。
“謝家還真請媒婆來提親了”
“滿囤和謝家說紅棗不裹腳乾啥紅棗才多大,跟金鳳一樣裹了不就成了”
“滿囤真是不會說話”
“貴林,”李豐收想起來了“滿囤說這話的時候,你在旁邊咋就不提醒一聲呢”
李貴林心說他能提醒啥這主意還是他給出的呢
李貴林不能告訴他爹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便隻能沉默。
“是啊,貴林,”李高地也可惜道“你可是在城裡念過書的,咋就也沒提醒一下滿囤呢”
李貴林繼續默。
李春山卻突然說道“貴林,滿囤該不會是不願意吧”
“啥”李高地一聽就驚了“這還能不願意”
“弟,”李春山道“你先彆說,讓貴林說。”
李貴林點頭承認道“二爺爺,您說得對。滿囤叔他確是不願意紅棗現在出門。他說做人媳婦不及在家做姑娘來得自在”
聞言李春山繼續抽煙鍋不說話了,李高地卻跳了起來,氣道“這滿囤說的是啥糊塗話”
“自古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滿囤現以為留紅棗是為她好,卻不知這是要耽誤紅棗的一輩子”
“將來紅棗大了,一準地要埋怨他。”
“現放著謝家的宗婦不做,難不成他還能再給紅棗尋個更好的人家”
“不行,我得找滿囤去”
看李高地站著就要上門的意思,李貴林咬了咬牙,終於說道“二爺爺,紅棗將來不會抱怨滿囤叔的。這不裹腳原就是她自己說的”
雖然紅棗今年才隻七歲,但李貴林卻奇異地信服了紅棗的話她不會裹腳
“紅棗一個丫頭片子,知道啥叫天高地厚”李高地恨道“滿囤也是糊塗,竟然由著丫頭的主意亂來,心裡全沒一點盤算”
李貴林聽著李高地的話,忽然有些想笑三爺爺竟然說紅棗亂來,殊不知這丫頭的心胸多穩,多沉得住氣不管聽到啥,她都麵不改色,波瀾不驚。
隻這一份養氣工夫,就勝過這屋裡,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
“行了,弟,”一直抽煙的李春山抬起頭來命令道“你給我坐下”
“貴林,你講,你講講你的想法”
李貴林道“二爺爺,我私下覺得這事兒最好就聽紅棗的”
“啥”李高地剛剛跳起來就看到李春山瞪他的眼神,隻能又悻悻坐下。
李貴林接著道“畢竟她才是謝大爺看中的人”
李春山覺得李貴林的話裡有話,禁不住問道“怎麼說”
“二爺爺,謝大爺當天並沒有喝醉”
李貴林當下說出了自己的分析,最後總結到“二爺爺,紅棗慮事周全,處事沉穩,所以能得謝家大爺看重。”
“而這樁婚事若是紅棗自己不願意,咱們便不能逼迫她去。”
“什麼叫她自己不願意”李高地又跳了起來“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
“作主作主”李春山不客氣的拿煙鍋就給了李高地的腦袋一下“你做得了主嗎”
“一個親閨女桃花,你都做不了主。現還想插手孫女的事”
李高地的氣焰瞬間消了
李春山還想再罵,但看到神色萎下去後疲態儘顯的小弟終是隻哼了一聲,沒有接著罵。
“俗話說草屋年年蓋,一代管一代。”李春山擱凳子角磕掉了煙鍋裡的煙灰,站起身道“紅棗的親事自有她爹滿囤操心,我是不管了。”
“族長,”李春山道“我先家去了”
“弟,”李春山又叫李高地“你跟我走”
李桃花的事讓李春山明白這女人急眼起來,那真是啥事都敢乾。
比如桃花,李春山想先不過嫁了個近山的舅家,現都能折騰得他們全族沒臉。
而紅棗,能讀會算,要嫁的卻是有錢有勢的謝家若是他們逼迫太過,招她跟桃花一樣懷了恨,那以她的心眼和謝家宗婦的身份折騰起來還得了
所以這事兒,和先前桃花的事一樣,他不管了,也管不了。他現能管的也就是他這個蠟把子弟弟了。
洪媒婆進城後家都沒回就先去了陶保家。陶保媳婦在家早等急了,一見她進門就趕緊問道“事情成了”
洪媒婆搖搖頭,把事情如此一說,陶保家的就也皺了眉,然後便急急忙忙地進內院去見雲氏去了。
謝子安昨晚並沒有宿在明霞院。
他是今早去給老太爺請安時同雲氏一起來的,同時還捎上了謝尚等洪媒婆提親回來,謝子安如此想就該商量小定了。
小定得尚兒自己出麵,該有的儀程,一會兒媒婆來後得讓她給尚兒好好講講。
故而,陶保家的來明霞院報信的時候,不止謝子安在,謝尚竟是也在。
聽陶保家的說了事情沒成以及沒成的因由後,一向詭計多端地的謝子安也是沒轍他早已不是二十年多前那個一心隻想為他奶出頭而尋隙他爺偏房侍妾庶子的毛頭小子了。
即便骨子裡依舊桀驁,但他也不會再輕易挑釁世俗人生苦短,得不償失
尚兒將來要走官道,謝子安暗想他的媳婦,可以不論出生,但卻必須是小腳他爺的老路,他可不想他兒子再走一遍。
所以這事兒啊,謝子安扶額還得從長計議
雲氏也是沒想到自己數月來的困擾會在自己已經決定妥協的時候以這樣一種方式煙消雲散,一時間也是頗為好笑笑自己先前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沒想到,以及她一向自說自話偏卻無往不利地丈夫謝子安這回也是踢到了鐵板,撞到了南牆。
莫名的,雲氏對李滿囤生出了一絲好感。
這個李滿囤,雲氏心想,雖說出身貧苦,是個莊戶人,但倒是世間少有的實誠人這事若是換作彆人,怕是隻會趕著給女兒裹腳,不會叫自家知道。
不怪大爺和他相交,然後又看中他家女兒,想必他這個女孩紅棗的心性,也是極好的。
謝尚一聽卻是不樂意了他跟人提親,竟然被拒了被拒了被拒了
“沒裹腳算個什麼破理由”謝尚氣急敗壞地嚷嚷道“裹上不就成了”
“即便她家窮買不起布,那我送她些布也就是了”
謝尚知道小腳,比如他娘、他繼奶奶、他那十幾個叔爺爺的大小老婆、他幾十個叔伯的大小老婆、他好幾個堂哥的大小老婆都是小腳,甚至他身邊的丫頭文茵也是小腳
所以謝尚從沒覺得這裹腳是啥稀罕事謝尚真心以為這女人裹腳就跟女人戴頭麵一樣,都是有錢才裹才帶,沒錢就不裹不帶。
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謝尚暗想那個紅棗既然嫁了他,他家有錢,往後他拿布給她裹腳也是應該細論起來這也是他的麵子不是
聽到兒子的話,雲氏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謝子安。眼見他眉眼靜默有如老僧入定不知又在盤算啥,雲氏當即心裡一跳,立刻說道“尚兒,這女孩裹腳都得六歲往前。現這李家姑娘已經七歲,再裹也難裹成三寸金蓮了”
難得能名正言順取消婚約的機會,雲氏自不能放過。
三寸金蓮這個詞,謝尚也知道他家那些鬨不清楚的兄弟小叔娶親時,族人都要在新娘子下轎時看新娘子的腳,順帶爭論到底是不是三寸金蓮;再就是年節的酒席上,謝尚也沒少聽他家那些更為年長的叔伯們議論誰家新納的小妾又是個三寸金蓮。
如此幾年下來,謝尚耳炫目染地知道了所謂“三寸金蓮”就是對小腳好看的最高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