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嚇過後,江舫適當地放柔了聲音“玩過狙擊嗎”
在連番驚嚇下,女孩腦中一片空白,思路不自覺地被江舫牽著走了“玩過隻玩過兩次”
江舫用沾著女孩頸部鮮血的匕首輕輕拍拍他的側臉,用足夠蠱人的專注眼神望準了她,
“這就夠了。我的副射手,不想死,跟我走吧。”
家園攻防戰是最典型不過的策略型遊戲。
每過一關,塔的位置和種類就會發生變化。
有時是崖塔,有時是樹塔。
副本的武器會隨著關數的推進而更新。
每一關,怪物的種類、習性和攻擊
模式也不儘相同。
它考驗的是玩家的即時應變能力。
如果怪物不會將人撕成碎片的話,多人模式下的家園攻防戰,本來會是一個可以鍛煉團結協作能力的優質遊戲。
接連三十六波的衝擊結束。
當江舫用普通的藍武割斷最後一隻蜜袋鼯的咽喉,看著它氣絕身亡,他琴弦一樣死死繃緊的精神仍然沒有得到分毫放鬆。
手指上黏滑的獸血,讓他幾乎握不穩匕首。
他單膝跪坐在地上,緊盯著前方的地麵,急促喘息。
好在,即使喘成這個樣子。他的手從來不會抖。
十個幸存的玩家,從他身後將江舫沉默地合圍起來。
其中包含那個險些被他割喉、後期又在分分合合中和他搭檔了多次的年輕女孩。
她的害怕、不安、絕望,早已在潮水般襲來的怪物潮中麻木了。
她的臉上沾滿了蜜袋鼯暗紅色的鮮血,順著她的眼角蜿蜒流下,凝就了恐懼的血淚。
她夢遊似的低語著“哥,這個遊戲,究竟怎麼回事”
“我們到底要怎麼才能出去啊”
那個時候,身處永晝的南舟,也並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他等了將近兩個月,都沒有再等到新玩家。
好像南舟之前的一切遭遇都是一個幻覺。
如今,幻覺不藥而愈,戛然而止,重新變成了一個封閉的世界。
但蘋果樹和蜜袋鼯又明確地告訴南舟,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南舟說不好自己是慶幸還是失望。
他捧著他的小蜜袋鼯南極星,輕聲問“你是從哪裡進來的呢”
南極星細細的小爪子踩在他的肩膀上,軟乎乎地踩來踩去“嘰。”
南舟很喜歡它。
它會怕自己腦袋太小不夠它摸,把腦袋變得很大,毛茸茸的,讓他可以抱著rua。
它還經常和自己追逐打鬨,陪他玩耍,消耗他在陽光過度照耀下無處安放的精力。
它是南舟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好的玩伴了。
他想,如果能搞明白這隻小家夥是怎麼來到他身邊的,或許他就能找到出去的辦法了。
可小蜜袋鼯無法回答他。
它隻聳動著鼻尖,覬覦著南舟口袋裡的蘋果。
於是,南舟給它取名南極星。
“南極星”,是最靠近南天極的恒星,是肉眼可以觀測的範圍的極限。
南舟想,它或許是一把和外界聯係的鑰匙。
是自己能窮儘視野後、望到的最終點。
如果無法用這把鑰匙打開自由之門,那讓它做自己的一個終點,也不錯。
在各種猜測持續了近一個月後,在一個“極晝之日”,南舟忽然發現,小鎮中央,又多出來了一隊怪異的玩家。
之所以說他們怪異,是因為他們和以往來到這裡的玩家,都不大一樣。
首先,他們居然選在“極晝之日”進入了永晝。
以往的“極晝之日”,南舟碰到的基本都是想和光魅們剛正麵的硬核玩家。
所以他們進來就提著武器,氣勢洶洶,戰意十足。
但這群玩家顯然沒有這個意圖。
他們沒有一個大大方方地出來探索的,而是在出現在小鎮裡後,飛快找了一間無人居住的三層小樓,集體窩藏在裡麵,把門窗統統從內鎖死,卻單獨留了三樓一間帶陽台的小臥室的陽台門,虛虛掩著,像是忘記關閉了一樣。
南舟看得出來,這是個比較不明顯的陷阱。
如果這些玩家把這一棟樓的角角落落都封死了,那麼,一旦光魅對他們展開突襲,他們將會無法預測光魅對它們的突襲方位。
留下一個破綻,光魅就極有可能選擇從這個最容易突破的點進入。
這些玩家,在為自己留下一處生門。
那麼,這扇生門裡,就一定有陷阱。
南舟覺得他們很奇怪。
所以,他並不打算馬上對他們展開攻擊,計劃著觀望一陣,再作打算。
同時,他還要提防著其他光魅的小動作。
即使現在能夠吃飽喝足了,每到“極晝之日”,也總是有些光魅控製不住血管裡躁動的、攻擊的本能。
南舟坐在日光最盛的街道房頂上,修長的腿蹬在翹起的屋簷瓦片邊緣,微微分開,踏著邊緣,往下張望。
他的下麵,就是這些玩家的藏身地。
有他在這裡坐鎮,沒有光魅敢輕易靠近或是動手。
一隻饞了血的年輕光魅跳到他身側,蹲坐著看向南舟,渴望地看了一眼屋內。
老大,乾他們一票嗎
南舟對他搖了搖頭。
年輕光魅有些不甘心。
畢竟光魅的本性就是食人。
最近老大好不容易還給了他們攻擊自由,怎麼現在又不許了呢
不過,即使再不甘心,它也不敢輕易挑戰老大的權威。
送走了悻悻的手下,南舟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新鮮蘋果,用袖子擦了擦。
蘋果樹女士留下的蘋果樹有生長周期,每25天成熟一輪,每一輪會結30個果子。
所以,數量有限,必須珍惜。
見到新鮮可口的蘋果,南極星急忙貪婪地伸出小爪子去夠。
南舟是永無鎮內唯一一個擁有蘋果自由的人。
它粘著南舟,也就是想多吃一點好吃的。
在南極星的撥弄下,蘋果從南舟手裡脫手滾出,骨碌碌落下屋簷,正巧掉入了那個開著門的陽台。
蘋果頂開了虛掩的門隙,一路向內滾去。
南舟“”嘖。
他並不畏懼陷阱。
他隻想追回自己的蘋果。
畢竟蘋果不多,丟掉一個,就會少一個。
在這樣一個“極晝之日”裡,他似乎也沒有畏懼玩家的理由。
再說,他也想去見見那些玩家。
與其一個人在這裡胡思亂想,不如去問問他們,他們沒來的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他們又為什麼會突然來到這裡。
南舟從屋頂上縱身跳下、落入那一方陽台時,腳步輕捷無聲,像是隻貓。
南舟並不清楚,自己這次主動的登門造訪,會引發什麼連鎖反應。
在雙腳踏上陽台的瞬間,南舟的記憶,便自此陷入一片黑沉的封禁和混沌中。
他在蒙蒙的黑障中跌跌撞撞地走了許久。
一路上,他似乎見到了很多人,看過了很多風景,聽到過很多話語。
這些形影,曾經深刻地存在,但又很快像是一縷消沙,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抹消殆儘。
最後,他昏沉沉地把頭往下一低,腦袋就撞在了一輛正在行駛中的巴士窗框上。
他睜開眼睛時,就發現,他旁邊正站著一隻色彩鮮豔、正滔滔不絕地講解遊戲規則的蘑菇。
南舟的記憶,止於他在踏上永無鎮的陽台,去找尋自己失手掉落的蘋果的這一步。
而對於被數次扔進遊戲副本裡的江舫來說,他一生最有價值的記憶
,才剛剛開始。
當那隻蘋果順著地板的弧度,咕嚕嚕滾入房間時,躲藏在陽台門側的江舫下意識用指尖按住了蘋果。
指尖碰觸到那隻新鮮的蘋果時,江舫心中微微一動。
而就在下一刻,他看到了另外一隻覆蓋著淺淺光芒的手,從門外探了進來,也將指尖落向了那隻蘋果。
隨著開啟的陽台門一同湧入的,是他,還有他背後燦爛盛放的、海潮一樣的陽光。
對一直死心塌地跟隨江舫的年輕姑娘宋海凝來說,這一幕,不啻於天塌地陷。
這隻光魅進來得實在太快了
而且老大沒有在第一時間動手。
這樣一耽擱,他們根本完全失去了事前埋伏的先手優勢
她顫著嗓音,聲音嘶啞得宛如瀕死“老大”
江舫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鎮靜下來。
從莫名被困遊戲的一個多月來,他們不斷被強製拋入各個副本,經曆了太多的生死關頭。
他分得清輕重緩急。
他也知道,在這些人都將生死交付給自己的時候,他並不應該去相信一個虛假的童年朋友,一個一手締造了萬有引力最高死亡率的副本boss。
江舫唇角的笑意萬分燦爛。
他一手還搭在掉落的蘋果上。
被他的另一隻手藏在身後的匕首鋒芒,和他被陽光映得閃閃發亮的銀發,都一起被陽光吞沒,化作了同一種顏色。
他溫柔地懷著殺意,和南舟打了招呼“你好。”
南舟眨了眨眼睛,輕聲說“我的蘋果。”
萬分戒備的宋海凝“”哈
南舟強調“蘋果,我的。”
江舫放開了手,溫和輕笑道“ok,ok,你的。”
但對麵的南舟並不急著走。
他盤腿坐了下來,抱著摔爛了一個小角的蘋果,一口一口地啃起來。
他似乎在宣告,自己不是來殺人的,真的是來撿蘋果的,吃完蘋果就走。
也似乎在大大方方地等江舫告訴他,這些消失許久的玩家,又一次突然來到永無鎮的用意和原因。
刺目的、宛如有實質一樣的陽光,在他身上一點一滴化儘後,他的本相也逐漸顯露出來。
一個漂亮的怪物青年,黑發隨意披散在肩膀上,又被陽光鑲鍍上了一層薄薄
的金邊。
他的五官、身材、手指的長度、頸肩的弧度,因為過於標準和美好,簡直是不應存在的、虛假的美麗。
即使知道對方是虛假的,即使身後還藏著隨時會向他揮出的鋒刃,江舫還是忍不住被他吃蘋果的動作和專注的小表情吸引。
在南舟即將把整個蘋果吃完時,江舫終於微微張開了口。
南舟也望向了他,等待他道出來意。
江舫忍俊不禁
“那個,蘋果,是不用吃核的。”
南舟嘴裡叼著一根僅剩的蘋果梗“”
這隻小怪物陷入了一陣深思後,拖長腔調,發出了一聲恍然的感歎“啊”
這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萬物之間皆有引力,所以我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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