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大山子領著幾個兄弟在城裡倒騰服裝，短短日子就掙著了錢。娘家都跟著日子好了許多。她閨女又是個愛讀書的，讀書那是村裡獨一份兒嘎嘎叫。誰家小子都比不上。
可是，她就是莫名的覺得自己火氣大。
有時候，甚至不愛做飯，妞崽放學蹦蹦跳跳的回家，就看到她媽媽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抹眼淚兒，這可真是嚇死人。
她媽耶
她那個凶巴巴的摳門媽媽耶
這好端端的，竟然哭了
妞崽趕緊上前“媽，你怎麼了”
她趕緊問“是家裡出什麼事兒了嗎還是我爸惹你生氣了”
古大梅抹掉了眼淚，說“我也沒啥事兒，就是覺得堵得慌。”
妞崽“”
饒是一個讀初中的小姑娘，可是她也才十三四歲，根本不知道她媽媽為什麼這樣。不過很快的，她說“要不，咱們去醫院看一看吧”
古大梅立刻就瞪眼睛“去醫院乾啥浪費那個錢，我就是心情不好，你見過誰心情不好去醫院的再說去醫院也沒用啊，難道大夫還能逗我笑這花了錢，我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雖然現在條件相當不錯，但是古大梅摳門的人設還是有點都不崩的。
隻是，老天爺就是要跟她作對一樣，剛說完，就靠在牆邊兒嗷嗷的吐，感覺真是苦膽都要吐出來了。
妞崽急的團團轉“怎麼辦啊媽，咱還是去醫院把你就彆摳門了，你不舍得錢我有的。”
古大梅一愣，疑惑的看她“你怎麼會有錢”
隨即冷颼颼“你哪兒來的錢”
這也不是古大梅反應過敏，而是最早的時候胡杏花回村搞小動作，她雖然被人打跑了。但是陳二一家倒是跟著去了城裡，這才幾天啊，也不過就是幾個月的事兒，陳二和白蓮花的大閨女就回村拉攏小姐妹去她們飯店“上工”了。
當然，因為村裡人都存著警惕的心，所以挨了一頓揍，這閨女就跟躲在村外的白蓮花倆人被揍了個屁滾尿流，攆走了。
可是就算這樣，大家也不放心，村裡還有些孩子在公社讀初中呢。
這要是被她拉攏了怎麼辦
反正村裡人格外的小心。
這不，妞崽一說他有錢，古大梅就凶了。
妞崽趕緊說“是我奶和我表姐給的。”
古大梅“”
她看著閨女，不可思議“你咋能要他們的錢啊，不對，你咋沒告訴我”
妞崽小手兒對在一起，說“這是他們給我的私房錢啊”
說起這個，小姑娘有更加堅定起來“既然是偷偷給我的，當然不用告訴你啊。”
古大梅“哎呦喂我的蠢閨女，你要人家錢，我這一點也不知道，這哪兒行你奶哪兒我就不說了，長輩給你的，無所謂了。但是你表姐，那跟咱們隻能算是親戚啊。你收人家錢，我都沒回給她兒子，像話嗎”
妞崽“”
古大梅拉住她“你給我說，你有多少錢”
妞崽看著他媽不言語。
古大梅“交給我保管。”
妞崽還是不言語。
古大梅正要生氣，突然有反胃起來，嗷嗷的吐。
她這邊吐得厲害，妞崽急壞了，叫“林嬋，林嬋，你幫我一下，我要送我媽媽去醫院。”
林嬋就是林小妹，她本來沒有大名兒的，但是因為上學，總不能叫小妹把所以林州給妹妹起了林嬋。林嬋讀書不太行，雖然跟妞崽差了快兩歲，但是一直讀同班。
妞崽基本都是第一名，她基本都是倒數幾名。
林州原本是打算讓妹妹稍微認認字就回家，但是在江楓和徐莎的勸說下，還是讚成妹妹到初中畢業。這不，她現在就跟徐糖一起上下學。
她趕緊出來“怎麼了”
“我媽媽吐得好厲害。”妞崽急的都要哭了。
林嬋猶豫了一下，說“嬸嬸是不是有喜了啊”林嬋反應稍微慢一點，但是不是有問題那種笨，純粹是比慢性子還慢性子一點，這在很多人看來不算什麼的。
這話一出來，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妞崽聽到這個話，也半天沒反應過來，不過很快的，說“啊。那更應該去醫院了啊。”
古大梅“有、有喜”
隨即如同火雞一樣尖叫“有喜”
正好走到門口的六嬸子聽到這邊的尖叫，趕緊過來“這是咋了”
狐疑的視線落在了兩個十多歲的小姑娘身上，畢竟古大梅的尖叫太歇斯底裡，她難免多想啊。
不過兩個姑娘倒是沒反應過來，妞崽一把抓住六嬸的胳膊，說“您快幫我媽看看，她是不是有喜了，她一直吐。”
六嬸一愣，隨即說“山子媳婦兒有喜”
這一想，原來是自己誤會了。
不過很快有反應過來為啥她這麼大反應了，是啊，這村裡可沒誰家是一個娃他家隻有一個徐糖，其實多少人都在背地裡念叨。覺得當年古大梅難產還真是傷了身子的。
所以這突然聽說她可能有喜，那是相當吃驚。
“我這上哪兒看去咱們得趕緊去醫院啊，啊不，你們去村衛生所就能看啊。趕緊的。”
古大梅自己也很懵逼了，就在大家的裹挾下，很快的出現在了村衛生所，這一把脈不要緊，真是令她震驚到極致，她，真的懷上了。
距離上次懷孕，十多年了啊。
她自己都覺得，她應該不會再有娃兒了。
可是，懷上了
古大梅“我的個媽媽呀。”
妞崽“我的個媽媽呀。”
這娘倆兒，同款震驚。
六嬸子“我的個媽媽啊。”
一不小心，跟他們學了。
主要是，真的太震驚了。
這，古大梅真的有了
“趕緊告訴你爸啊，哦對，還有趕緊給你奶寫信啊”
妞崽“啊，對”
六嬸子眼看這大大小小的都一副抓瞎的樣兒，雖然是遠房親戚，但是老姐妹不在，她覺得自己多少也得幫著攛掇一下。於是趕緊又說“你奶在外地來不了，你讓你姥過來照顧你媽。”
妞崽“好好好。”
“你再領你媽去公社醫院好好看一次，你媽生你的時候難產傷著了，跟彆人不一樣。不能就這麼看看，還是得去醫院好好的檢查一下。”
妞崽“好好好。”
大河嬸正好路過，看著這邊亂糟糟，問“這是咋了”
“大梅有了，大山子不在家，我看他們這也抓瞎，這不是趕緊幫著忙活一下。”
大河嬸聽了個來龍去脈，一拍大腿，說“得，小孩兒領著當媽的去醫院像什麼話，我領你去。”
隨即又說“你去村委會給你爸打電話。”
妞崽“哦哦哦。”
雖然是個機靈聰明的小女孩兒，但是可沒有自己處理過這樣的大事兒，這突然有人指點方向，她雖然沒有放下心，但是也飛快的竄了出去。
妞崽飛快的跑到了村委會，林嬋則是說“我陪你們去醫院。”
徐山在市裡賣衣服，一般都是天回來一次。他那裡也沒有什麼電話，不過妞崽腦子倒是快，機靈的很，直接把電話打到了林州的高中，林州在縣裡讀高中，他是知道爸爸在哪裡擺攤的，而且縣裡距離市裡也更近一些。
雖然這樣很麻煩林州哥哥，但是這個時候妞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了，隻能這樣做。
林州本來還在班裡上自習，納悶的來到教職員辦公室，接過電話才曉得這個，他立刻說“妞崽彆著急，我這就請假去市裡。你也趕緊給江叔叔他們打電話。”
妞崽“好。”
妞崽掛掉電話，深吸一口氣，說“我能再給表姐打個電話嗎”
陳村長，也就是原來的大隊長，他點頭“打吧。”
畢竟是舊交情了，他也不會非得丁是丁卯是卯。
妞崽很快的撥通了徐莎他們家的電話
要說起來，倒是也巧，這次接電話的，正好就是徐莎，徐莎接完了電話，整個人都懵懵的。
徐婆子“怎麼了是老家有什麼事兒嗎我怎麼聽著是妞崽的聲音”
徐莎覺得嗓子裡充滿了乾澀，她說“舅媽懷孕了。”
徐婆子一愣，隨即驚喜“這可是大好事兒。”
徐莎點頭，輕聲“是啊。”
其實，她是最不該意外的人，上一輩子，她舅舅就有兩個孩子，表妹妞崽和超生的小表弟牛仔。她舅舅和舅媽，雖然看著也不算很過分，但是多少還是偏心了兒子的。
那個時候徐莎和表妹妞崽的差的並沒有那麼大，所以表姐妹兩個也時常在一起說悄悄話。
徐莎的不開心小情緒是媽媽不在了，爸爸不著家，小朋友笑話她是沒人管的野孩子，想要欺負她。
而小妞崽的不開心小情緒是，爸爸媽媽更關心弟弟，也更偏心弟弟。
徐莎跟妞崽的年紀沒有差的很多，而妞崽和弟弟牛仔差的年紀也沒有很多。越是相近越是能看出待遇的不同，那個時候徐莎跟表妹關係好，自然是同仇敵愾，因此跟小表弟關係不是很好的。
彼此之間冷冷淡淡。
再後來，因為工作調動，舅舅和舅媽去了旁的城市，她跟表妹的來往也更少了。
至於書裡，徐莎已經很久沒有回憶起書裡的內容了，但是仔細回想，書裡麵，她舅舅也是又生了一個兒子的。所以她舅媽懷孕，徐莎真是不該吃驚的。
她應該比誰都知道，這是必然。
而且，她確定這一胎會生一個兒子。
雖然整本書是圍繞胡杏花，但是偶爾也會提及他們這些人。
畢竟，那個時候胡杏花還依仗她爸徐鴻偉呢。
她依稀記得，胡杏花就跟徐鴻偉說過的，老徐家如何重男輕女，對女兒妞崽不好，對後來生的小兒子牛仔倒是很好。看書的時候，徐莎是很生氣的，因為名字一模一樣。
她能不生氣
她當時都懷疑是認識他們家的人故意把他們家寫成這樣了，不然怎麼那麼巧。
但是現在想一想，徐莎又覺得，也未見得就一定會偏心。
因為胡杏花這個人是十分明顯的精致利己主義者，她肯定會醜化徐家讓徐鴻偉和徐山他們的關係變得更差，那自然不會說什麼好話。可是，卻也不能說，完全就不會偏心。
所以徐莎倒是有些難以言說的情緒了。
大概是察覺徐莎的情緒並不是真的很高興，徐婆子疑惑的看她，輕聲問“是有什麼不妥嗎”
兒媳婦兒又有了孩子，當老人家的肯定是很高興。
但是徐婆子也是有見識的人，跟其他人不一樣，一看徐莎狀態不對，立刻就追問起來。
徐莎糾結了一下，說“他們如果再生一個兒子，會不會偏心”
這話一說，徐婆子就愣住了。
當年，她隻生一個徐秀的時候，她男人也是沒說什麼的，甚至沒有一點外心。可是後來她老蚌生珠又生了兒子，她男人就變了，變得格外的為家裡努力。
甚至因為這個“努力”，丟了性命。
但是徐婆子還是記得那段日子的，大家對兒子，都有種莫名的期待。
她也不知道，自己兒子會不會像孩子他爹。
一般老一輩兒的人大部分都是重男輕女的，就說他們上前進村就很多很多了，但是，徐婆子不是。
也不是說她是一個多麼不走尋常路的老太太，而是她對“重男輕女”這件事兒本身就有陰影。當年，正是因為“重男輕女”，為了給兒子攢家當，他家老頭子才丟了命。
如果不是因為他家老頭子重男輕女，他家秀兒未見得會參軍。
不參軍，也不會死。
所以徐婆子一提到重男輕女，整個人狀態都不是很對。
她冷笑“他們夫妻要是敢對我妞崽不好，要是敢偏心。我就打斷他們的狗腿。以後你也不要給他們供貨，就讓他們窮死”
徐莎“”
她本來隻是擔心，但是看她姥這樣咬牙切齒，又覺得自己不該在這樣的時候說這個話，本來是好事兒，這一瞬間都是成了不好的事兒了。
還生生的攪合了她姥的話好心情。
徐莎趕緊說“舅舅和舅媽也不是傻子。稍後我跟他們談一談，我相信他們會懂的。”
雖然上輩子是那樣，雖然書裡也是那樣。
可是徐莎也不是完全就依照以前的軌跡去判斷一個人。她更是相信自己的感覺，自己相處過的人，徐莎多少還是比較相信她舅舅和舅媽的。
這兩個人，一個懶，一個摳。
除了這個缺點，倒是不覺得他們是那種重男輕女的人。
她搖晃著徐婆子，說“可能是我多慮了，您也不要不高興，舅媽這麼多年終於又懷上了，其實是一個好事兒。”
徐婆子點頭“我也曉得是好事兒，誰家不想多生幾個，我就是怕他們真的生了兒子對妞崽不好。”
徐莎笑“妞崽都十幾歲了，也不是小孩子。她自己也有判斷力的。”
這下子倒是換成徐莎安慰徐婆子了，“我覺得舅舅還是很受我爸影響的，不該是那種人，姥，您可千萬彆不高興啊”
徐莎碎碎念個不停，好話說了一籮筐，總算是安慰住了徐婆子。
可憐的徐山夫妻，還沒咋地，就差點被徐婆子蓋上“偏心二傻子父母”的標簽。
好在徐莎最後力挽狂瀾，但是，這事兒也是她先引起來的。
徐莎好不容易安撫住了徐婆子，晚上偷偷的跟江楓說“我覺得我差點捅了婁子。”
江楓失笑，他曉得啊，徐莎是好意，不過也說“我相信，你舅舅和舅媽是絕對不會對妞崽不好的。”
徐莎挑眉“你倒是相信他們的人品。”
江楓微笑“也不是。”
徐莎不解的看他，江楓意味深長“你要相信，人都是在潛移默化被影響的。如果一個人身邊都是重男輕女的人，那麼他大概率也會被影響覺得生個兒子很重要。但是如果不是，那麼他被影響的概率很小。雖然你舅舅生活在上前進村，但是你舅舅這個人因為的時常偷懶不上工，跟村裡人也不是處的很親密。相反的，他其實很怕你爸，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潛意識都在學你爸。”
徐莎瞪大眼“哎我怎麼不知道”
江楓“因為你不在意這些小事兒啊，你沒發現你舅舅對妞崽的態度，很像你爸對你的態度嗎所以我覺得你和姥都是杞人憂天了，不必擔心的。我倒是覺得根本不用擔心這方麵。”
徐莎“是嗎”
江楓“當然。如果你不放心，我跟他談談也行，但是我堅持我的看法。”
他笑著說“而且人又不是機器，都是感情動物，你舅舅可是從小就帶著妞崽的，感情自然不一樣。就跟你姥小時候帶過你，真的要讓她在兒子和外孫女兒裡選，她都會選你一樣。”
徐莎切了一聲，說“你這個人，真的很會開導人啊，感覺每次被你開導完，我都覺得心情放鬆。”
江楓“我說的是實話啊。”
他笑著說“你不用事事都操心的，很多事情，不是你擔心的那樣。”
徐莎叉腰，故作凶巴巴“你這是意思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兒”
江楓笑著說“我哪兒敢”
他攬過徐莎，吧嗒一下，說“不想你為這些不高興。”
徐莎順勢一靠，說“我不會噠”
江楓挑眉，意味深長的笑，徐莎戳他“你很煩啊”
這人擺明了笑話她啊。
徐莎很凶“你什麼意思啊”
江楓笑了出來，說“我什麼意思也沒有，就是覺得你很可愛。”
眼看徐莎還是氣鼓鼓的樣子，江楓駕輕就熟的轉移話題，他說“咱們這次因為進貨，賬上剩的錢不多了吧”
要說這個，徐莎果然被轉移了話題，她點頭。不過又說“不過還好，最近因為一直出貨，很多人補齊了貨款，我正在發貨。”說到這裡難免幸災樂禍。
“就那個紅燦燦啊，還跟我們搶生意，切，誰不知道他們家東西的質量特彆差這才開業幾天啊，都鬨了好幾次了。就這樣，我覺得他們廠子乾不長久的。”
江楓更加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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