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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茜設想過許多會見的場景,也反複思索過如果這是個陷阱又該如何逃離,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的發展遠遠超乎了預料。
幸而,不是比想象中的糟糕,相反,順利地讓她懷疑是不是在做夢。
自報家門後,他們馬上就見到了天義盟的主事人承宮。
會見的場所是飛舟裡的議事廳,偌大的空間隻擺了零星幾把椅子,然而錯落有致,高低分明,尊卑上下一目了然。
角落裡放著不知名的盆栽,鬱鬱蔥蔥,有草木特有的清爽氣息,廳堂兩側的窗戶全都敞開著,外麵吹來沙漠乾燥暖熱的微風,熏熏然欲睡。
不起眼的牆壁上,用金漆描繪著諸多圖案,正北位所畫的正是十四洲的地圖,其餘三麵則是神話傳說,端得是富麗堂皇,氣派大方。
文茜不露聲色地觀察完周圍的環境,又把視線投注到了正中坐著的男人身上。他的外貌大約三十餘歲,五官不見得多出眾,卻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質“你就是玉簡裡說的文家的遺孤”
“是,晚輩文茜。”文茜不卑不亢道。
承宮把玩著手中的玉簡“是誰寫的這封信站出來。”
四人訝異地對視了一眼,文茜思忖道“是我等共同所寫,句句屬實,不敢有編造之處。”
承宮不置可否,又問“玉簡上的符印是誰蓋的”他的語氣不見得多嚴厲可怖,可被他注視的四人不約而同地冒出冷汗。
他們察覺到了事情的異樣之處,叫他們來,既不是詢問四大家族的罪名是否屬實,也不是問他們可否有證據,而是追著這玉簡追根究底,是玉簡有什麼問題嗎
記得當時,殷渺渺在正式謄寫前打過幾遍草稿,內容是他們共同協商完成的,反複斟酌過字詞,不太可能有問題。但是,他們並未親眼看到殷渺渺謄寫內容,交給文茜時已經用火漆封好。
符印什麼的他們從未見過。
殷渺渺做了什麼手腳為什麼要這麼做
文茜始料未及,不得不問“我們不知道什麼符印,敢問這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你們都不知道”承宮似笑非笑道,“那這符印是從哪兒來的在我麵前說謊,你們可要掂量掂量後果。”
蔡娥馬上道“我們沒說話,玉簡的內容是我們商量著來的,但是最後寫的人不在這裡。”
“不在這裡”承宮輕聲重複了一遍,“被謝氏滅門的文家女,被季家強搶女修的蔡氏,還有張氏一族一個個都對上了,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
蔡娥一時語塞,不錯,玉簡上提到的受害人都在這裡了,向天涯的事不過兒女情長,被舍去了,殷渺渺更是與四大家族無冤無仇,故而也不曾提及。而他們對殷渺渺的來曆身份一無所知,現在相信,莫不是她處心積慮刻意隱藏了自己
蔡陽握了握妹妹的手,主動道“是另一位誌同道合的道友,現今未到而已。”
“真有其人”
“當然。”文茜鎮定道,“我們約好見飛舟來時集合,怕是已經在路上了吧。”
承宮見他們四人麵上雖有忐忑意外,卻不見心虛逞強,便信了三分。恰逢這時,門外傳來季家主的聲音“聽說人已經來了”
他揚了揚眉“讓他們進來,你們當麵對質吧。”後半句是對著文茜等人說的。
文茜暗暗鬆了口氣,生平第一次希望殷渺渺快一些出現。
隻是此番厚愛,殷渺渺注定是領受不到了。
這是黑沙暴過去的第十日,她和向天涯被困在了蜃怪的雲霧裡。
蜃怪是沒有攻擊性的妖獸,殷渺渺和向天涯清醒過來,它也任由他們去,隻是在原地吞雲吐霧,等食物主動送上門來,不爭不搶,一派歲月靜好。
隻是,殷渺渺他們愣是沒能走出這片雲霧。
“我們的神識肯定被影響了。”殷渺渺蹙眉,“一般情況下肯定走不出去。”
向天涯絞儘腦汁回憶“蜃怪一次進食要持續三個月還是三年來著,吃完後休眠三十三年,接著開始下一輪進食。”
“三個月”殷渺渺苦笑,除非天義盟懶得理會陌洲,否則三個月後怎麼都該來了。
死裡逃生,向天涯心態特彆平穩“三年都等得起,我看這裡挺安全的,不如好好修煉。”
殷渺渺沒說話,臉色隱隱有古怪之處。
向天涯奇怪“你怎麼了”
“說不好,我就是覺得”修真界不“科學”,但始終遵循著客觀的規律,殷渺渺不太相信所謂的直覺與預感的,然而,現在她有一種無法被描述的奇異之感,“我就覺得必須快一點離開這裡,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說不清楚。”
這種感覺似乎不是她自己產生的,而是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暗示著她,她不能用語言表達,也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意思,一顆心好似在油鍋裡翻騰,怎麼都靜不下來。
向天涯非常意外,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什麼都沒有問,隻是道“不用太在意,既然你覺得該走,我們就走。”
“沒有那麼容易。”
蜃怪是九階妖獸,實力強大不說,它的本體隱藏在雲霧後麵,就算想要消滅都無處下手,而且它是專門以蠱惑人與妖獸為生的妖獸,神識必然非同一般,殷渺渺哪怕仗著魂術也是絕沒有任何勝算。
“神識會被影響,但是肉眼也不可靠”殷渺渺丟出了紅線,想想又收了回來,紅線受她意識影響,不可能真正筆直地往前,“有什麼是不會被影響的呢”
向天涯“啊。”
殷渺渺“嗯”
他望望天“我有個笨辦法。”他抽出了自己的刀,“要試試這個嗎”
殷渺渺罕見地納悶起來“什麼意思”
向天涯不答,握起刀,直直地往前一斬。黃沙被砍出了深深的溝壑,縱深狹長,趁著深溝未曾被風沙掩埋,他迅速揮出了第二刀。
一道筆直狹長的直線在沙漠裡不斷延伸拉長,辟出一條生路來。
“有點意思。”殷渺渺恍然,跟在他身後,“你從沒有和我說起過這把刀的事。”
向天涯握刀的時候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收起了所有的輕佻與浪蕩“這把刀叫馬後桃花。”
“馬後桃花馬前雪,出關爭得不回頭”
“沒錯,這套刀法叫馬前雪。”向天涯提及舊事,“我是和一個凡人學的刀,他和我說,刀與劍最大的不同在於刀是不能回頭的,有去無回,以攻代守。”
殷渺渺靜靜地聆聽著。
“他說自己活著一日,就不允許桃花變成雪,所以一生從未退過一步,他的刀法也是如此,所以刀法叫雪,刀叫桃花,是個很有趣的凡人吧”他問。
殷渺渺應了聲,又問“是個武將吧”
“不知道,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就是個酒鬼和嫖客。”向天涯道,“最後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除了這把刀和這套刀法,他什麼都沒有告訴過我。”
殷渺渺想,結局左右不過是血染桃花,國破家亡之人一文不值,何須一提“也好。”
“我也這麼想。”向天涯又劈出一刀,刀鋒所指,一往無前。
跟著他的腳步往前走,柔軟的沙麵上留下兩個人的腳印,雲霧的色澤從金黃變成紅色,又歸於深沉的暮藍,日夜交替了,霧裡的人卻分不出歲月。
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如走馬燈轉過眼前,殷渺渺不禁想到,在陌洲的這些日子雖然算不上愉快,殺人、逃亡、受傷、謀算煩心的多,愉快的少,獨獨遇上向天涯是意外之喜。
他們之間的感情既是放縱的,又是克製的。放縱是因為誰也不用承擔責任,如晨曦遇見朝露,如夕霞邂逅夜幕,轉眼消逝,必會分離,所以可以放心的說“愛”,不需要承諾,不奢求結果,隻要一刹那的歡愉。
可這感情也是克製的,他們很清楚,一旦成了花好月圓的結局,故事就俗了,沒意思了,變成了雪白宣紙上的一團墨跡,看著就來氣,隻有永遠得不到的,才是能天長地久的。
殷渺渺想著,忽而問“要是忙碌一場,最後都成了空怎麼辦”
“你是想我說句好話哄哄你嗎”向天涯駐足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