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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峰日漸安靜。
早在十幾年前,羽氏送來的四個婢女或是下山嫁人,或是隨心上人離去,屋舍漸空,付之一炬,隻剩下稱心和鳳霖的院子。
而如今,稱心也死了。
殷渺渺站在院子門口,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阻攔的人“乾什麼讓開。”
“不讓。”鳳霖杵在房屋前,“你為什麼要燒了他的屋子”
“鳳霖,稱心已經死了。”殷渺渺望著院中的草木,歎息道,“就讓他的東西跟著他一塊兒去吧。”
鳳霖卻不肯讓“不行。”
殷渺渺挑起眉梢“為什麼”
“不行就是不行。”鳳霖堅決道,“白露峰這麼大,多一個院子少一個院子又有什麼妨礙你燒掉了也不過是在這裡多種兩棵樹。”
殷渺渺沉默了會兒,轉身離開“隨你吧。”
鳳霖鬆了口氣,撫摸著斑駁的門扉,目中流出眷戀之色。他不想她抹掉稱心的痕跡,如果什麼也沒有了,他害怕某一天,稱心就變得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鼻端傳來一股香氣,牆角,數枝蘭花開得正好。
鳳霖乾脆坐在了門檻上,仔細地打量這個院子。稱心搭了個葡萄架,下麵放了把藤椅,睡不著的夜裡,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乘涼之地。還有一個水缸,養著睡蓮和金魚,牆上爬滿了蒼翠的藤葉,間或露出幾朵寄生小花,是淡淡的紫色,清麗可愛。
真奇怪,他以前來過這裡很多次,但卻是第一次看到這些東西。
一直以來,他到底對稱心忽略了多少呢
稱心聽他傾吐苦水,教他應對人心,無微不至的照顧他。
可他在最後一刻,才堪堪窺見了他的內心。
“稱心,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他呢喃,眼眶突然酸脹不已。如果他早點知道,肯定不會說那麼多過分的話,如果他早點明白,就不會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犧牲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稱心已經死了。
鳳霖垂下了腦袋,衣衫的下擺暈開幾點水漬。
書房裡,殷渺渺放下筆,小心地收起了卷軸,而後加上三重封印禁製,蓋上首席印。這枚淩虛閣的首席印鑒,乃是創立衝霄宗的三巨頭共同煉製,有防禦、增幅禁製、布陣三重效果,為的便是衝霄宗有個萬一,淩虛閣能憑借這枚印鑒在其他地方再次立足。
她用首席印加持後的禁製,即便是元嬰真君也打不開。
而之所以如此慎重地對待,是因為她所寫的東西確實非比尋常。這雖然不是什麼機密,但卻是她針對修真界所做的一份計劃。
幾十年來,她改變了衝霄宗的不少地方,使之更製度化、公平化,完善了原有的模式,但並未改變修真界的根本。
修真界弱肉強食的社會規則,師徒傳承的倫理製度,修士高於凡人的觀念她不是沒看到,隻是沒有動手。這個模式已在修真界深深紮根,潛移默化了所有修士,隻有她這樣的異界來客,和顧秋水、鬆之秋這樣眼光超乎常人的人,才能反思質疑。
要改變,千難萬難。況且,時機不對,她的實力也不足以支撐完成推翻舊製度,創立新世界的計劃。
但她花了幾十年的時間,將自己的想法梳理清楚,一一寫了下來。假如她能活到自己動手的時候,那麼一定會想辦法付諸現實,假如活不到她打算把這份卷軸藏在淩虛閣裡,留給顧秋水,留給後輩,留給有緣人。
今天,最後一部分內容,已經全部完成了。
殷渺渺封好玉匣,施以幻術,將它偽裝成一份再普通不過的名單,而後去了淩虛閣,藏於暗格之中。
離開的時候,她碰上了止衡。
“找我”她端詳著他的神色,猜測這是哪一個人格。
他臉上露出熟悉的苦笑“我來找你說上次的事。”
上次殷渺渺回憶了下,挖出了十幾年前的一件往事。
白壁山的事發生後,她去淩虛閣調查止衡的老底,這才發現了他居然有十分傳奇狗血的身世,兼之又聽他說副人格出現得十分頻繁,便起了疑心,尋了個積分賽的公共場合,與他傳音聊了聊。
那時,她說“你的身份十分敏感,保不準有人要拿此做文章。最好多加注意另一個你的出現頻率,免得為人利用。”
老好人止衡自然應下,但後來並未與她聯係。久而久之,她自然把這事望到了腦後,這會兒提起來殷渺渺的神色漸漸凝肅“出什麼事了”
“他不太好。”止衡指的自然是他的魔卵兄弟,“上次你和我說過後,我就留心上了,每次他出現都會給我留個記號,這幾年來,雖然次數有些多,但此外並無異常。況且,我們一體雙生,神識卻有強弱,他修為漸長,壓製住我也實屬正常,故而我未多加在意。”
殷渺渺思忖起來,修真界的人格和前世的不同,後者乃是心理因素,但修真界有神識一說,哪個人格的力量更強大,對身體的掌控權自然也更強,止衡的想法不足為奇。
“然後呢”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