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官方防盜章,訂閱比例達到一半即可正常閱讀】“二妹你歇會兒,把碗放下,媽來洗。”
“媽才是,你坐下和大伯娘聊聊天,這點活輕巧,我乾了就成。”
老太太看鬱夏的眼神是欣慰,欣慰過了又瞪鬱媽一眼,嚇得鬱媽心裡一慫。她心想從二妹嘴裡出來的大道理是一套套的,她沒文化,說不過,就順手搶過鬱夏手裡的土碗,放進盆裡,端上就走。走出去老遠才喊話說:“你上著學難得回來一趟,陪你奶說說話,彆跟著我瞎忙活。”
老太太這才高興了,咕噥說學農媳婦還有點眼力勁兒,念完牽著鬱夏就往外走,出院子去,外頭已經有人聚一塊兒聊起來了,一看見她倆就招手。
“鬱老太你過來,過來咱們說說話。”
“你們二妹也在啊,二妹還有多久考試?學習忙不忙?”
老太太帶著鬱夏出來就是顯擺孫女來的,她麵上看不出多得意,心裡就跟刷上蜂蜜似的,美得很。果真邁開腳步往婦女們紮堆那頭去,鬱夏雖然幾天才回來一次,三姑六婆她都認得,逐個叫了一遍,接著就老老實實跟在她奶身邊,聽她們聊東家長西家短,聊了半小時有多,等太陽落山,天色逐漸轉暗,婦女們各自離去。鬱夏將老太太送回去,那邊鬱媽也跟大伯娘一塊兒把裡外收拾乾淨了,母女二人才準備回自家去。
鬱夏問說要不要叫上鬱毛毛,鬱媽擺手:“讓他玩去,等天黑了總知道回屋,倒是大妹人呢?”
“吃完飯就沒見著人,怕是先回去了。”
鬱媽又想歎氣:“咱們來你大伯家吃飯,她不說幫點忙,吃好了也沒打個招呼再走……二妹你彆嫌媽囉嗦,媽是沒文化,道理還是懂,嘴甜點壞不了事,人勤快吃不了虧。”
鄉下土路窄,鬱媽在前頭走,鬱夏在後頭跟,她一邊注意腳下,一邊聽鬱媽念叨,邊聽邊應聲:“媽說得是,哪怕一時吃點虧,老話也說吃虧是福。”
鬱媽愛和鬱夏聊天,因為鬱夏肯聽她講,哪怕她說不出什麼大道理,經常都是家長裡短雞毛蒜皮,鬱夏也能陪在邊上笑眯眯聽著。不像隊上那些小姑娘小夥子,你說幾句他就不耐煩,嫌你沒讀過書沒見識,口頭禪都是“行了你彆廢話我心裡有數”。這半年大妹也像這樣,前次鬱媽私下問她到底咋想的,辭了工回來複習,怎麼還整天四處晃悠,也沒見看多少書,她隻說你彆管,問急了就往外跑。
“聽說你們這次考試的題目是從市裡拿回來的?”
突然說到這個,鬱夏還有點反應不及,她抬頭看了鬱媽一眼,才說:“學校老師是這麼說,媽咋問起這個?”
“那卷子帶回來了嗎?我就是想讓大妹看看,看她會多少題,你們再有一段時間就要考試了,我和你爸都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水平。”
“我那卷子上是寫了答案的,媽你彆急,等返校我問老師要一套空白卷來,學校說這套題能得兩百多分就有希望過最低錄取線,要是差得不多還有時間猛抓一把。”
鬱媽搓了搓手:“那當然好,就是你們老師肯給你?”
“媽彆多想,這不是大事。”已經考過的卷子能有啥用?拿去蹲坑都怕把屁股擦黑了。
說著就到了家門口,鬱媽還在掏鑰匙,就發現鎖掛在一邊,門開了條縫,她衝裡喊說:“大妹你在啊?”
過了老大半天裡頭才應了一聲。
鬱媽往鬱春那屋去了,鬱夏沒跟,她去雞圈想和小乖乖們打個招呼。先前回來就趕著去了大伯家,還沒看過家裡那幾隻努力下蛋的母雞。這會兒天要黑了,這雞嘛一到晚上眼神就不好,看不見什麼東西,這會兒它們已經排排蹲好,聽見鬱夏的聲音才把縮著的脖子伸長,還有兩隻往她這頭靠過來。
鬱夏伸手順了順黑雞背上滑溜的毛,那雞乖得很,就在她小腿上蹭了蹭。
她沒在雞圈裡待多久,不一會兒就開圈門出來,那雞偏著頭目送她離開,等她走遠了才慢吞吞回窩去。
鬱夏出來準備洗漱乾淨回屋去,以她的程度不需挑燈夜讀,晚上大可以早點睡,明日早點起來。那頭鬱媽和鬱春再一次談崩了,母女倆怎麼都說不到一塊兒去。鬱春覺得同她媽商量什麼都沒用,她媽就是個沒見識的農村婦女,出大隊的次數少之又少,城裡是啥樣更是毫不知情,同她商量不是白費口舌?你說啥她都聽不明白,還得費心去解釋。
晚些時候鬱毛毛回來,鬱夏盯著他將自己收拾乾淨,這才上床準備睡了。鬱家有三間臥房,鬱爸鬱媽占一間,姐妹倆占一間,鬱毛毛獨自一間。鬱夏倒是沒立刻入睡,她聽著那頭翻來翻去,想想還是多了句嘴:“大姐你是不是和媽吵嘴了?”
鬱春聽到這話,拽著被子一下坐起來,看摸黑看向側睡的鬱夏,問:“你說這個乾啥?”
“我就是想說咱媽是沒讀過啥書,新潮的想法她接受得慢,你講那些她也不一定能聽懂,不過再怎麼說媽是關心你,你心裡有成算,不想多說含糊帶過去也好,彆老同她鬥嘴。總生氣不好,傷身體的。”
鬱春扯扯嘴角,心想就是這樣,上輩子也是,就她鬱夏聽話鬱夏懂事鬱夏什麼都好,和她比起來彆人連根草都不如。鬱春心裡明白自己問題不少,可她還是不服氣,就因為姐妹倆總被人拿來比較,哪怕這個妹妹從來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甚至還幫了她很多回,她對鬱夏也喜歡不起來。
最偏激的時候還想過為啥世上會有這種人?她活著不是給人製造陰影的?
鬱春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隻感覺堵得慌。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撂下話:“誰家不是這樣?我也沒把媽氣壞了,你彆管這些好生複習吧,你學校主任昨天過來還拉著咱爸說彆給你乾農活,讓你全力以赴備戰高考。”
“……姐你呢?媽沒讀過書看不出來,我能看出你複習效率不高,你又不想考了?準備回廠子上班還是咋的?”
“也不著急去上班,我打算談個對象,我都二十二馬上二十三,我那些同學早結婚孩子都有了。”
鬱春原先不想同二妹多說,她突然回過味兒來,二妹這人道德品質高,還是和她提一嘴,叫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假如要是萬一高猛跟她表白,她百分之百會拒了,這樣等於說加上一道保險。鬱春還是怕,怕無形中有隻手推著大家往上輩子的軌道上去,她好不容易重生過來,怎麼甘心?
聽她這麼一說,鬱夏也翻身坐起來:“那是好事,你早該同媽講,媽先前看你沒處對象還在擔心。”
“你說得容易。”
“咋的?姐你看中誰了?”
“……”鬱春臉上有些臊意,悶聲說,“就是高家的高猛,可我看上他有什麼用,他都不拿正眼看我的。”
鬱夏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接,結合小電影來看,鬱春真挺一言難儘的。她還在思考人生,那頭沒等來話的鬱春又開口了:“二妹你想啥呢?還是睡著了?”
“沒啥,姐啊,這事我真沒轍,你也知道我沒處過對象。”
鬱春還托著頭做夢呢:“要是我有你這能耐多好,整個大隊就沒人不喜歡你。”
“……哪這麼誇張?我又不是紙幣。”
鬱春笑了一聲,“就當是為了姐,二妹你好好複習,考出個好成績。你要是能上首都念大學,咱家在隊上的地位就高了,說親才容易。”
“那你咋不努力一把?你自己考上不是更好?”
這一刀插得真準,鬱春摸了摸犯疼的胸口,心說我這不是考不上嗎!上輩子是參加過高考,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考題一道也記不住,高中學的那些知識更是叫菜米油鹽磨了個徹徹底底,這麼短時間內要重學還要達到錄取線怎麼可能?
鬱春還沒緩過勁來,鬱夏又躺回床上去,閉上眼之前她應了一聲:“也不是為你,我是為自己,為自己也要考出去。姐你比我大幾歲,吃的米多,人生經曆也多,左右做決定之前你想好,做了決定也和爸媽說一聲,我不勸你。”人要鑽死胡同,勸也勸不住。
姐妹倆就聊到這兒,各自睡了,第二天鬱夏起了個大早,穿齊整之後到院子裡活動了一番,接著把雞喂了,還想幫著多做點活就讓鬱媽逮了個正著。
“天大亮了二妹你看書去,領導說了讓你有時間多看書!”
這些事做順手了突然閒下來反倒不習慣,鬱夏看她媽忙進忙出,但凡想去幫忙都會被攆,重複好幾次她才認命。天知道學校主任乾什麼來?他騎個自行車來一趟容易,隨便說幾句都快被當成聖旨了。
鬱夏明白學校方麵對她的期待,她是見過大場麵的人,有真材實料不怕考,自信能穩定發揮……可哪怕她已經展現出絕對的統治力,年級第一不可動搖,班主任以及各科任老師還是沒徹底放心,隔三岔五還想給開個小灶。
得,想這些也沒用,既然不讓乾活,也隻能讀書。
那就讀唄,哪怕都能把知識點背下來了,再看看也不是壞事。
五月就是在升溫以及枯燥的複習中度過的,在學校,課餘活動幾乎已經沒有了,整個年級可以說進入到備戰狀態,氣氛非常緊張。成績差很多的早不抱希望,他們隻求混個畢業證。那些不上不下的都急出火,還有人嘴上撩起泡來。
隻要一下課,鬱夏的課桌前就會瞬間圍滿人,都是請她幫忙講題的。鬱夏也不吝嗇,給人講解同時也是鞏固的過程,同學們拿過來問的許多題目的確是容易考也容易錯的類型。
同時也是這個月,鬱夏徹底明白了鬱春的水平,就這種程度,會早早放棄真不奇怪。
鬱媽來問了一回,鬱春不停在旁邊使眼色,鬱夏覺得頭疼,斟酌過後說:“大姐高中畢業都有幾年了,水平落後比較多,雖然在家複習了一段時間,離錄取線還是有點距離。”
哪怕心有準備,鬱媽在聽說之後還是受了打擊,倒是鬱爸,看她在哪兒失魂落魄不等鬱夏來勸,一把將人拉走,夫妻倆私下談了一回,照鬱爸所說,大妹心性不定,真考上了也不一定能讀出什麼名堂,再說,家裡這條件……
“學校領導都說二妹一定能上,咱家供一個大學生都得靠媽出力,要是考出去兩個,日子咋過得下去?”
也對哦,一著急把這茬忘了,出去讀書開銷大呢,這麼說,大妹回廠子上班然後好生處個對象也挺好的。
想到這裡,鬱媽又不明白了:“當家的你說,大妹水平這麼差,她辭工回來乾啥呢?”
鬱爸哪知道鬱春發什麼瘋?他要是想得明白至於天天為這閨女犯愁?
在鬱春的事情上,家裡暫時達成了一致,不過眼下繅絲廠不缺人,她要回去接著乾恐怕得等等機會。雖然說也可以去找找其他機會,不過因為越來越臨近高考的關係,全家都把重心挪到鬱夏身上,準備等她這邊出了結果再說其他。
鬱夏也沒辜負全家、全生產隊、全校老師的期待,她去縣裡參加的考試,考完回來的時候彆人愁眉苦臉,隻她一身輕鬆,都不用問就知道發揮不錯。
學校老師定了定心,又等了一段時間,就聽說全市第一名出在他們永安公社。都不用再追問下去,就他們這片除了鬱夏還有誰有那能耐?
於是乎,前次給鬱夏添了不少麻煩的主任又來了,蹬著他那輛自行車第一時間來給老鬱家報喜。
鬱爸聽說以後傻愣在原地,愣了半天,旁邊鬱媽笑得眉不見眼。老爺子老太太雙手合十念叨起來,真是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彆看拿獎金的是鬱夏本人,考出個狀元對永安公社是大大的有利,鬱夏同學的成功自然也離不開學校老師以及公社乾部的關心幫助,相關人員都能跟著長臉。
要說淡定一些的還是老鬱家,用老太太的話說,結果咋樣從出考場就定了,你答得好就能上,答不好急死沒用。這道理擱在鬱夏身上也是一樣的,狀元是誰早定了,等幾天總有個準話,乾著什麼急?
看大兒子坐不住,老太太還說他:“鬱學工你坐下,走來走去都快給我晃暈了!夏夏她校長不是說試卷是遮了名字的?閱卷老師想乾點啥也乾不了。他們閱卷那地方還有武警同誌端著鋼/槍監督工作,誰敢拆開來看名字打分?拖出去就能把你槍斃了!所以說,那省狀元隻要該是咱家的它就跑不了,要是長腳跑了總歸是彆處還有比夏夏考的更好的。”
老太太淡定得很,市狀元已經超出全家的預估了,等於說飛來橫福,要知道他們頭幾天考慮的還是能不能錄上誌願。
鬱夏就在旁邊,聽她奶說完還勸呢:“奶就彆說大伯了,大伯是在為我著急呢!不過也的確不用太擔心,這套卷子沒那麼容易,要超過我那個分數相當有難度,我把握挺大的。”
大伯娘聽著這話也舒坦,心說也就是二妹,換個人考到她這個分數鼻孔都朝天上去了,哪還知道體諒人呢?
“二妹說的是,省裡還沒消息,學工心不放不下……”
鬱大伯特彆有理,聽他媳婦兒這麼說還振振有詞頂回去:“是個人都放心不下!咱省有多少市就有多少市狀元,那省狀元就一個!”
本來老太太已經讓鬱夏哄高興了,聽到這話就要抄家夥揍這個皮癢的大兒子:“你這口氣還不小,咱們市裡多少人參考你知道不?市狀元你還不當回事了!”
鬱大貴本來在走神,看他們母子鬥起嘴才喊了個停:“行了老婆子,咱家喜事臨門,這種時候還吵鬨個啥?學工你也是,你媽脾氣是暴,她說得也對。有些話關上門在家裡講沒啥,出去還是要謙虛,看看半年前你還不明白?一個生產隊能錄上幾個人?難說沒有心裡酸的,這陣子誰也彆昏頭,說話做事謹慎點。彆人怎麼誇咱夏夏都不打緊,你們不許膨脹,能當上市狀元已經光宗耀祖了,彆一副貪心不足的樣子。”
這麼一說破,鬱大伯也拐過彎來,連忙點頭:“爸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