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克斯的聲音又變成了沒有任何情感的語調,周圍原本鋪滿了灰塵的畫作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各種扭曲的顏色,看不出原本的風景。
眼前的色彩變成了絢爛的漩渦,讓猝不及防的馮垣直接開始頭暈目眩,忍不住半跪在了地上。這種感覺和之前在洞穴中中看到的那種流動的色彩大同小異。
馮垣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原本屬於自己能力的一部分的觸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緊緊的縮在了意識中不敢冒頭,所以此刻的馮垣基本是處在沒有任何保護的狀態,全憑自己的意誌來對抗當下異常的影響。
這種異常應該和之前那個夢境中的月亮是同源,之前那個夢境裡,月亮看樣子比藤蔓要高級不少,現在被同源的力量壓製,倒也正常。
馮垣一邊對抗異常帶來的影響,一邊在心底安慰的想。
倪克斯走到了馮垣的身前,身上又恢複了那種剛進入畫店的時候那種感覺。空靈、悲切,卻又不死人類。
眼前的這個人,會是之前在湖上跳舞的那個女人嗎?
“所以,代價到底是什麼呢?”馮垣擠出一個十分正常的表情,抬頭看著倪克斯。
倪克斯沒有直接回答,直接伸手觸碰到了馮垣的額頭。
一時間,和之前拚死一搏選擇直接和藤蔓糾纏的那種整個人被巨大的時間衝擊到本我的感覺又重新浮現了出來。
和藤蔓那種時間上悠久,但是還有些生機存在的記憶不同。此刻馮垣處在一種時間恒久,亙古不變的感覺。
月亮本身存在的歲月,比藤蔓的歲月要多得多。
在藤蔓的記憶中,馮垣好歹還能作為一個人,活著看到一個人的存在。可是在月亮的記憶中,自己不過是無邊大地的一點灰塵,甚至連那一點點都沒有。
無儘的虛無和空虛感占據了他的整個心神,讓他瞬間失去了自我。
剩下的人能夠很明顯的看到馮垣的狀態不對勁,畢竟倪克斯居然離開了自己的座椅觸碰了馮垣。
這兩個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
趙祈馬上就要走到馮垣那邊去,卻被褚明焰直接出手拉住。褚明焰對著趙祈微微搖頭,這個時候情況不明,貿然過去很可能連自己都搭進去。
就算剛剛趙祈的能力小小的展現了一下自己對於異常的抵抗程度,可剛剛倪克斯本身展露出來的也不過是冰山一角。
事態的發展就此陷入了僵局。
“所以鶴學遠你剛剛講的故事的大綱應該還記得吧。”羅三劫突然開口問道。
冷不丁被點名的鶴學遠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遲疑的開口“我講的是我一個人在迷霧中冒險,然後看到了月亮,細長的黑影……”
“打住,倒也不用說的這麼細。”羅三劫打斷了鶴學遠越說越細節的故事。“我講的是我在一個下水道的迷宮裡看到的風景。”
“不過我甚至在講故事之前說了幾句話。”
“還可以說話的嗎?”鶴學遠小聲的說著。
“不知道可不可以,所以這不是試一試嘛。”羅三劫的語氣依舊很是自然,回應完鶴學遠後,羅三劫繼續著自己剛剛的話題“不過我完全不記得自己問的是什麼問題。連故事都有點印象,可是故事之前的問題卻什麼都留不下來。”
說到這裡,羅三劫故意留了一個話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有可能你問到了夢境的本質,也有可能確實不會留下除了故事以外記憶。”褚明焰十分自然的接著說了下去。
“所以,你也沒找到留下記憶的方法。”
褚明焰又把視線投向了依舊半跪在地上的馮垣身上。
“他倒是也想試試,可惜沒把握好程度。”
言下之意,馮垣有點腦子也有膽子,可是做事從來沒有考慮過後果。
“不能這麼說。”羅三劫攔下了褚明焰的話。“有些時候,不拚一把是不行的。”
羅三劫和褚明焰很明顯都是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夢境的遊夢者了,雖然兩個人可能在多少上有些出入。可是都有一個明顯的習慣,就是在夢境中的很多行為裡,都給自己留下了充足的後路。
這樣的習慣並沒有哪裡不好,隻是確實和羅三劫說的一樣,這種自保在很多時候其實會錯過很多東西。就比如之前在鐘樓的時候,羅三劫如果再拚一拚說不定會直接觸碰到夢境本質上的一些東西,可是他選擇在還有餘地的時候保全自己,離開那個地點。
“所以你們不打算解決問題嗎?”趙祈在旁邊等了很久,本來以為自己被攔下是因為這幾個人是想要研究研究東西的,結果卻發現兩個人說的東西同當下的場景並不符合。
“怎麼解決?”羅三劫笑眯眯的問。“萬一破壞了馮垣的打算怎麼辦?”
聽到這個回答,趙祈又仔細判斷了一下馮垣現在的處境,十分篤定的開口“他現在就是遇到危險了。”
說完,趙祈直接打算走到馮垣那邊解決問題。
“欸。”羅三劫眼疾手快的按下趙祈。“我就不懂了,你和馮垣也就那麼幾個夢境的交情,現在這麼關心他乾什麼?“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羅三劫的問題其實也是褚明焰的問題,褚明焰之前遇到過馮垣和趙祈,後來出來之後又仔細的調查了一下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這兩個人之間的經曆完全不足以支撐兩個人之間現在互相關心的感情,可是兩個人遇到一起的時候卻又莫名其妙的合拍。
趙祈垂了垂眼睛,像是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因為這段思考,趙祈沒有馬上就到馮垣身邊。
不一會,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答案,趙祈直接坦蕩的開口“也沒什麼,就是他和我爸爸很像。“
說完,不顧幾個人有些茫然的神色,又補充了一句。
“真的很像。“
聽趙祈略有懷念的語氣不像是作假,其他人雖然還是不太相信,可是趙祈就這個解釋,也沒什麼不信的道理。
“我記得你父親應該是個軍人來著,而馮垣一看就不太像吧。“鶴學遠還是沒忍住問出了聲。
不過他還是委婉了,馮垣和趙祈口中的那個父親何止是不像,簡直是兩模兩樣,馮垣一開始就是個情緒穩定的普通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可以教出趙祈的人。
“誰知道呢?“趙祈聳了聳肩,滿不在意的說。
那邊,馮垣依舊處在月亮的影響之中,時間似乎成了固定的存在,又似乎一直在流動。這種狀態一旦持續的時間過久,他就會直接變成萬千灰塵中的一員。
一般來說,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意識中的觸須本來會直接自主行動的,可是此時此刻卻還是安靜的縮在馮垣的意識中,隱匿著自己的存在。
這樣下去不行。
馮垣微弱的意識在發出信號妄圖喚醒自己遲滯的肉體。
要是連得知代價都堅持不了的話,自己就算活下來也沒有什麼意思。他在自己的意識裡和自己較上勁,還在妄圖一點點的拉扯回自己的神智。
時至此刻,馮垣又想起了之前見過不止一次的背影。
那個背影永遠都隻是背影,卻在自己眼前反反複複出現了那麼多次,甚至在異常的記憶中也曾經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