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寶田手裡轉著個油潤的紫檀扇柄,眼角的皺紋隨著腳步輕輕輕晃動著,對身後跟著的張海兒說:“大哥,跟緊些,這街上的人多,千萬彆跟丟了,跟丟了,我可沒處找你去。”
“嗯,鄭老板,你放心,我操心跟著你,不會走丟的。你儘管在前麵走,我跟著你就是了。”張海兒給鄭寶田保證說。
“好,大哥你跟緊些。”鄭寶田見張海兒唯唯諾諾的樣子,有點好笑,可是他不敢笑出聲。
他想得通,張海兒從鄉下來,哪見過這京城裡大世麵,情有可原。
張海兒跟在鄭寶田的後麵,眼睛滴溜溜地四處張望著。
青石板路兩側的店鋪鱗次櫛比,“榮寶齋”的金字招牌在日頭下晃眼,“一得閣”的墨香混著杏仁茶的甜氣飄過來,彌漫在空氣中。
街邊攤販的貨架上擺著碎瓷片、舊銅件,還有蒙著細塵的古籍,看得他眼睛發直。
鄭寶田忽然停在一家不起眼的鋪子前,門楣上寫著“聚古軒”三個字,字的漆皮早已經剝落。
鋪子裡的胡掌櫃正用雞毛撣子掃一個青花罐,見了鄭寶田,忙堆起笑:“鄭先生可是有些日子沒來。”
鄭寶田點了點頭,“嗯。掌櫃的生意最近可好?”
“一般般吧,你都不來照顧我,生意怎麼會好?”掌櫃訕笑著調侃道。
“我這不是來了嘛!”鄭寶田說著,徑直走到櫃台角落,手輕輕拂過一堆蒙布的物件。
張海兒湊過去看,隻看蒙在布下麵的物件儘是些殘缺不全的瓷片、斷柄的紫砂壺,還有個裂了縫的鼻煙壺,壺身上的仕女圖缺了半邊臉。
“掌櫃的,這破壺怎麼賣?”鄭寶田問。
胡掌櫃剛要開口,鄭寶田已拿起那鼻煙壺,對著光轉了轉,說道:“康熙豇豆紅,雖有殘缺,但釉色卻正,這貨不錯。”
接著,鄭寶田又用袖口擦了擦壺底,露出“大清康熙年製”的青花款識。
“鄭老板,這樣的東西,比那些新仿的‘全品’金貴多了,你是識貨的,可彆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啊!”掌櫃看著鄭寶田說。
鄭寶田嘴角微微上揚,放下鼻煙壺,說道:“掌櫃的,多少錢?我買了。”
“掌櫃的,你也彆抬高價,我心裡有數。這樣,我給個價,合適咱就成交。”
胡掌櫃搓搓手,笑道:“鄭先生給價,自然公道,您說。”
鄭寶田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兩。”
胡掌櫃一聽,眉頭皺起,“鄭先生,這可有些低了,這康熙豇豆紅鼻煙壺,即便有殘,也不止這個價。”
鄭寶田不慌不忙,“掌櫃的,雖說這是康熙年間的,可畢竟有裂縫,修補起來也費功夫,三十兩已經不低了。”
兩人正僵持著,一直安靜地看著鄭寶田和掌櫃討價還價的張海兒突然開口道:“掌櫃的,我瞧這鼻煙壺裂縫處,顏色有些異樣,莫不是修補過?”
胡掌櫃臉色微變,眼神閃爍,“哪有的事,這就是原本的樣子。”
鄭寶田聽了張海兒的話,仔細查看,果然如張海兒所言,鼻煙壺裂縫處顏色有些異樣。
隨後,鄭寶田心中有了判斷,再次說道:“掌櫃的,若真有修補,這價格可還得再降。”
胡掌櫃歎了口氣,“罷了罷了,二十兩拿走吧。”
鄭寶田滿意地點了點頭,付了錢,帶著張海兒離開了鋪子。
胡掌櫃望著鄭寶田的背影歎道:“還是鄭先生識貨。”
出了鋪子,張海兒摸著那裂了縫的鼻煙壺,釉色溫潤得像凝脂。